第33章 单方面暗恋
教务处到底还是发难了。
作为省重点，四中对于校风校纪，一直都有近乎偏执的严格追求。
赵柠被叫到办公室时，正好赶上迟炼从教务处走出来，依然是一身妥帖干净的校服白衬衫，好像所有的腌臜传闻都近不了他的身，永远是那样一尘不染，高高在上。
他的身后，跟了个面色姣好端庄的中年女人。
她一下子记起，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迟炼的养母。
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倒是李嫣愣了一下：“哎，这不是那个”
显然也是认出她来了。
“妈，走吧。”少年出言打断。
赵柠尴尬地挤出个笑容，礼貌颔首，推门走了进去。
校门口。
李嫣站在车门旁，拍了拍迟炼的肩膀：“小迟，快回去上课吧。我先走了。”
迟炼面色很冷：“妈，给你添麻烦了。”
“害，麻烦什么，你这孩子向来不用我们操心的，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以你家长的身份被学校找来，还挺新奇的哈哈”
一个尴尬且毫无笑点的笑话。
李嫣干笑了两声，见迟炼面色凝重，便收了笑容：
“那个，刚刚的女孩挺漂亮的，我对她印象很好，只是你们现在还没高考，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等你们上了大学，有很多机会好好相处，到时候记得带她来家里做客”
李嫣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一个从没深切关心过孩子的人，突然要端起所谓母亲的架子，说些场面话，只会让两人都尴尬。
迟炼不做声，只是默默拉开了车门：“知道了妈，您放心。”
既然找家长，自然是双方家长都要到。
迟炼这边谈完了，轮到了赵柠。
关键时候，刘勇也顾不得避嫌了，对着校领导直言：“蒋主任，不瞒你说，这是我外甥女，我已经问过了，也查过她的手机了，两个孩子确实没有逾矩的行为，那照片吧真就是巧合。”
教务处分管纪律的蒋主任，地中海发型，头顶一块明亮，闪得刺眼，和浓烈连成一线的眉毛形成鲜明对比，俨然一副不容置疑的严厉形象。
刘勇是历年的优秀教师，虽然这次涉及到的两个学生都是他班里的，可毕竟也要留几分情面。
他卡了卡指间的烟灰，语气缓和了几分：“刘啊，你先坐，我先问问学生。”
赵柠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直到听见有人喊自己：
“赵柠，你怎么解释这些照片？”
“啊？”
她有些怔忪地抬头，看了看蒋主任，又转头看了看一脸焦急藏不住的刘勇，淡淡开口：
“报告主任，照片上的人是我，但我没有谈恋爱。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暗恋迟炼同学，给他造成了困扰，我还脸皮厚，屡败屡战，不经意的举动，就被拍下来了。”
“但我可以和学校保证，我们绝对没有早恋行为。”
这是事先和刘勇套好的词。
毕竟事情闹得太大，要想息事宁人，把处罚降到最低，只能先否认早恋，然后由其中一个人站出来，把责任揽下。
这样起码不会落得双双转学或劝退的下场。
“蒋主任，我这外甥女啊，从小就被惯坏了”
刘勇适时递烟。
两个男人吞云吐雾了半晌，蒋主任轻笑了一声，浑厚带有些许戏谑的语气，不偏不倚撞进正在发呆的赵柠耳朵里：
“现在的孩子啊，说他们懂事，却还做出一些不顾前途的事。说他们不懂事吧，关键时候，一个个的，还挺有担当，抢着揽责任。”
赵柠不由自主地猛然抬头，透过一片呛人的烟雾，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糊涂。
“刚刚你们班那个迟炼，带着家长来我这，也是这么说的，承认是自己单方面追求你，你不同意，他一着急冲动，才被人拍下了那些照片。”
蒋主任倚着椅子靠背，似笑非笑：
“他还说，你一直拒绝，屡次警告他离你远一点，有这回事吗，赵柠？”
办公室太狭小了。
苍老的木头书架和办公桌散发着陈旧的气息，混合刺鼻的烤烟味，让人心里一阵阵翻涌。
赵柠愣愣盯着蒋主任粗短手指间，燃尽的烟灰积累了长长一段，然后啪嗒落下，心绪也跟着尘埃落定。
她终于明白，刚刚在办公室门口，迟炼的复杂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是坚定，是安慰，是让她放心。
他再次帮她扛起一件麻烦事。
也许，也是偿还他所谓的“亏欠”。
周围的温度，好像都升腾了起来。
热，闷，燥
赵柠压不下去心里的委屈，还有点点亟待点燃的怒气，正欲开口，却看见蒋主任摆了摆手：
“不用说了。”
“你们这帮孩子啊，总爱自作聪明，我们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也都明白。你们还有几十天就高考了，学校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既然你舅舅也这么说，由你揽下责任，那就这么定了，回去写份检讨，下周升旗仪式过后，在全校面前朗读，这事就算过了。没问题吧？”
又是检讨。
还好，只是检讨。
赵柠拨浪鼓似地点头：“好，我写。”
好像四中所有的领导和老师，都偏爱用“文雅”的方式处理学生。
写检讨就是其中之一。
上周，迟炼还因为替她扛了去天台喝酒的事，洋洋洒洒写了两大篇检讨，现在还在公告栏里展览呢。
这周，就轮到她了。
风水转得妙，初一十五轮番做东。
这下好了，谁也不欠谁的了。
赵柠心里憋着一口气，检讨写得行云流水，字字锥心，好像笔尖力道越重，就越能把迟炼从心里挖干净似的。
周一升旗仪式，恰好赶上了阴冷的大风天。
鲜红的国旗在高空猎猎作响，赵柠抬头望了一眼，迅速收回了视线。
操场上，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她握着手里的检讨，走到了立式话筒旁边。
每次面对麦克风，自己都是光彩靓丽，万丈光芒的，唯有今天，成了灼灼视线下的被展览品。
注定是窘迫丢脸的。
但包袱不能丢。
她站在台上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在呼啸的风声里，脆生生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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