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是我家
雨势小了一些，公交站牌上的led屏幕滚动着，雨雾就半悬着，像是漂浮攒动的颗粒，也像是撒下的鎏金粉砂，肆无忌惮，张牙舞爪，把她的心思探了个明白。
赵柠往前站了一步，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伞面之下。
其实没什么用，头发衣服早就湿了。
这是个多想一秒就无法成立的卑劣理由：她只是想离迟炼近一点，仅此而已。
“迟炼。”她再开口，鼻腔已经糊住了，声音也蒙上了哭腔：“你能不能，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从迟炼家里出来，心里的疑问就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混杂着酸涩的情绪，翻天覆地。
她甚至有点预感，迟炼再不把一切和她说清楚，她就快要放弃了。
早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纠结的事，她就不会对曾经向她表白过的男生们那么绝情了。
人家，也都不容易。
十岁的年纪，都是为爱冲锋的勇士。
赵柠举着战旗，站在最前端：
“迟炼，刚刚的叔叔阿姨，真的是你爸爸妈妈吗？”
“你姓迟，可是别墅前的木质门牌，写着叶，树叶的叶。”
“你说你家里人都信佛，可我在你家没有闻到任何佛香味道。”
“客厅的全家福，是刚刚的叔叔阿姨，和一个小女孩，并没有你。”
迟炼的眉头越皱越紧。
面前的女孩子，红着一双眼，飞快讲着她的发现，字字句句之间都夹着浓浓的委屈。
他早就该知道的，她聪明又敏锐，自己的所谓隐藏，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那些秘密，在他心里藏了那么多年，没人注意，也没人追究，只有她，此时此刻，拉住了他的手，认真地想要寻求一个真相。
即使这个真相与她并无什么关系。
她怀着一颗赤诚坦荡的心，只想走进他的世界。
仅此而已。
短暂的对视，他紧紧回握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
“赵柠，你跟我走。”
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就是心甘情愿的自我放弃。
赵柠一手被迟炼拉着，另一手紧紧抓着行李箱，轮毂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刹那间的错觉，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架势，很像私奔。
有情却不被祝福的爱人，握紧彼此的手，在混沌天地之间杀出一条供爱生长的血路。
她突然意识到，就算是真的私奔，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迎难而上。
打车到了城西的远途公交站，迟炼把她的行李安置在座位旁，然后示意她站牌：“还远，睡一会儿吧。”
赵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终点站是城南水库。
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车子很快发动，车内空调很足，不知不觉就有了些困意。
丢失意识的前一秒，她浑浑噩噩地，把头靠在了迟炼的肩膀上。
他没有推开。
宽且平的肩膀，是她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好像深海里的桅杆，摇摇晃晃，却又坚定不移。
极不踏实的一路，自己是被迟炼叫醒的：
“柠柠，到了。”
环顾四周的景色，赵柠有些茫然。
这里是城郊，鲜少来郊外的她，难以想象，原来寸土寸金的凌市周边，有这样漂亮的山野景色。
和一般的乡下不同，这里的山林茂密，却又着肉眼可见良好的规划。
错落有致的住房，大多是自建房，但也都精致考究，二层，或是三层，零零散散围绕着水库，邻水而居。
路边有木质的指向牌：“东南方向12公里，南酬山景区。”
赵柠脚步略微停顿。
她没有来过这里，但南酬山，她是知道的，每一个土生土长的凌市人应该都知道。
北梵山和南酬山，是凌市有名的两座景点，北梵山山势平缓，因此游客众多，而南酬山山势险峻，旅游热度稍差一些。
但相同的是，两座山上寺庙香火都鼎盛，据说许愿皆灵，有很多来凌市的善男信女不惜长途跋涉，也要将南北两座山游一遍。
迟炼回头等她：“走吧，我先带你回家。”
回家？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赵柠不由得心里添了几分紧张。
一路上，路过的街坊邻居有不少认识迟炼的，纷纷打招呼：“小迟啊，回来了。”
熟稔得就好像是天天见面一般。
迟炼朝路边石椅坐着歇脚的大爷礼貌回应：“李叔。”
“诶，小迟回来啦？看你爸妈？”
“对。”
迟炼微微笑了笑。
赵柠心里的紧张更甚，刚刚见到的中年夫妻不是他真正的爸爸妈妈，她已经接受了。
可现在，真的要见面？
走在前面的人，察觉到她周身的紧张，放满了脚步，语气也温柔：“没事，跟着我。”
半山腰，一个最不起眼的二层独栋，迟炼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赵柠站在门外，端详了一下房子外侧，又怕不礼貌，草草收了视线。
这栋房子和其他住宅离得比较远，但却装饰考究，连门前花园的花草也葱郁，即使是冬天，也种着耐寒的绿松石立金花，盛开不败。
迟炼站在门里，开了玄关处的灯，给她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
“进来吧，这是我家。”
不知为什么，赵柠能够轻易地察觉出，迟炼在这里，和在市里那栋豪华别墅的区别。
在这里，他整个人都放松而自然，没有了时刻克制隐忍的紧绷感。
她更加确信，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果然，一踏进玄关，就有浓浓的檀香味道，柔柔地笼罩过来。
这是供佛之家会有的味道，她细细嗅了嗅，温润夹杂着些许潮湿，但却沉沉浮浮，让人心安。
“你先坐。”
被迟炼引着，她在布艺沙发一角坐下，不大的客厅，摆设整洁，像是很久没有人回来的样子，每个角落却都一尘不染。
迟炼给她递来毛巾：“家里没有没开封的毛巾了，这是我的，你先擦一擦，别感冒。”
赵柠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湿漉漉的。
被雨淋湿一遭，又被客车上的空调烘干，下车再次淋湿。
确实，容易着凉。
伸手接过，柔软的毛巾紧攥在手里，她忍不住发问：“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迟炼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沉吟后转身，走进了其中一间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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