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第一节数学，赵柠再次全程走神，满脑子都是迟炼把她的心意丢进垃圾桶的瞬间。
趁着下课乱哄哄，田清源回头小声哄她：
“柠姐，消气，你俩又怎么了？”
赵柠一拍桌子：“我哪知道怎么了！这人是不是有病，浪费可耻，装b更可耻！”
她故意把音量放大，让窗边人听见，可惜人家不为所动，根本没入耳。
“柠姐，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迟炼他生气你拿他当赌注了？”
赵柠怔愣了两秒，直接原地暴走：“田大胖！你真发帖子了？”
拿别人做赌，确实是个不光彩的事，她也万万没想到，迟炼这么快就知道了。
“柠姐，不是你让我回的帖子嘛现在论坛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赌你和林晓敏谁赢，柠姐，我押了你。”
田清源无比委屈，却被赵宁抬手一记暴栗：
“你这个脑子啊！私下跟林晓敏说一声就得了，你生怕迟炼不发飙是吧！”
任谁知道自己被人当了赌注，心里都会不舒服。
何况那是迟炼。
心眼比针眼还小的迟炼。
找到了闹脾气的缘由，赵柠反倒有些无力，自己有错在先，这下哄也不知道怎么哄了。
迟炼的记仇属性也是拉满了，足足半个月，硬是没再和赵柠说一句话。
很快，就到了十一假期。
兵荒马乱的高三，这是除了春节外的唯一一个小长假。
田清源将功赎罪，给赵柠送来了新鲜的一手消息：班里男生打算集体去爬山。
市郊的北梵山，秋色正浓，特别一山枫叶红得耀眼，山上还有寺庙，烟火鼎盛，据说所愿皆灵。
“柠姐，我好说歹说，迟炼才答应和我们一起去，你也快准备准备吧。”
赵柠听言，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这些天迟炼不理她，她索性就埋首在文言文里，倒是把琵琶行，逍遥游，还有全篇劝学都背下来了。
“你们一群男生，我去不好吧？”
田清源嘴快：“害，那有什么的柠姐，反正也没女生和你玩啊。”
话糙理不糙她身边从来就没有要好的闺蜜小姐妹，男生捧着她，女生就恨着她，别提多扭曲。
“一起去吧柠姐，就算不为了迟炼，散散心也是好的呀。”
赵柠尽量放平心态，加入了去北梵山的队伍。
北梵山路远，山石也陡峭，不过景色确实喜人，漫山红叶灿若朝霞，晨起的露水从叶片划过，把叶子冲刷得干净夺目。隔远了看，层层叠叠的红，连接着天际，延伸到看不见的天地尽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十一当天，天气不大好。
早上就没出太阳，山里雾还多，迷迷滂滂，潮湿氤氲。
赵柠体力不够，又不好意思让人等，只好一个人慢吞吞落在队伍后面，挤在一众跟团出行的老人家中间。
到达山顶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空气中凝结的水汽，逐渐有了化雨的迹象。
她裹了裹外套，打量山顶的景色。
果然是有寺庙在，周围的建筑装潢也精心雕琢过，类似仿古庭院，长亭旧廊，红瓦灰墙，趁着朦胧烟雨里的枫叶，构了一副灵动的禅境。
其他人早就不知跑去哪里了。
赵柠被庭院一侧支起的小摊吸引，不自觉走了过去。
单薄的架子上，挂了些红绳，小核桃，小香包之类的纪念品，还兼卖矿泉水打火机。
她买了瓶水，又随手拎起个小荷包打量。
一看就是义乌款，机绣的图案，灿烂的祥云纹，还有不知名的花卉鸟兽，针脚粗糙，流苏也不顺当。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看她有兴趣，忙不迭介绍：
“小闺女，求个荷包啊？这荷包有来头的，手工绣的，还沾了北梵山的香火，最能保平安，保佑心想事成”
越说越离谱了。
赵柠不信这些，好家伙，不管是什么东西，来北梵山转一圈，就都能染上香火，鸡犬得道了？
她笑笑，正要放下，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喧哗。一队身着海青芒鞋的僧人，正从侧院走出，步入大殿。
喧哗是游客们发出的，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纷纷合手施礼，赵柠也有样学样，施了一礼。
很快，大殿中便传来了阵阵低萦的念咒声，夹杂着木鱼的敲打声，低沉缓慢的节奏，让人心下安然。
大殿前香烟缭绕，大殿中佛像雄伟庄严。
赵柠隔着迷蒙的烟雾望过去，却在院子正中的香炉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迟炼今天穿得单薄，此刻，少年正长身伫立在殿前，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清冷出尘。
他身脊微微弯下，在诵经声和香火气之中，双手合十在胸前，眉眼微闭。
山顶游客不少，可周围的热闹和吵嚷似与他无关，他就默默站立，有风吹乱他的发丝，也吹动雪白的衣角。
赵柠踌躇着，不敢靠近，怕扰了这一刻。
像画一样的少年，淡漠独立，敛去了所有锋芒，他在自己的世界里，静谧悠长。
迟炼睁开眼睛的时候，人群依旧在吵闹。
他静静注视殿前良久，看着香炉之上，青烟袅袅，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打算离开。
可一转身，就看见了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个女孩。
女孩学着其他人的模样，跪得端正，双手合拢，动作笨拙但认真。她轻轻抿着唇，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迟炼，”仰视的角度，看不清少年的眉眼，只剩轮廓。赵柠缓缓站起身，眯眼朝他笑：“原来你信佛啊？”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了。
迟炼垂手与她对视，眸子里的情绪晦涩不清。
不知是不是被香火熏的，赵柠看见他的眼底有微红，但很快就消散了。
“迟炼，我刚刚许愿啦，听说北梵山许愿很灵的。”
迟炼看着女孩笑意盈盈的脸，挽起的唇角像盛了一汪水，清澈透亮，他心里也像是被水波掠过一般，凉凉的，也痒痒的。
赵柠往前迈出一步，向着他的方向：
“你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
清脆的嗓音，好像深山里的雀鸟，随心所欲地一振翅，就拨了阵阵山风。
迟炼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拢成了拳，指腹交叠揉捻了下。
没有人看见他一瞬间的惶然和不自在。
但眉眼悲悯的佛，一定洞悉了所有。
他平静了心绪，合了次眼睛，想要绕过她往外走，却在下一秒倾然察觉，一只纤细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刚刚许愿，我希望迟炼以后能对我好一点，不要总是对我摆臭脸。”
“还有，我许愿，几个月后的高考，能得偿所愿。”
“还有”
还有？迟炼皱眉，这丫头贪念还真不小。
“还有，我许愿，在毕业之后，迟炼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香火旺盛缭绕，僧人诵经的低声不断，阵阵木鱼声敲在他的心尖上。
迟炼锋利的唇峰抿起，皱眉依旧，他没有甩开拉着她的那只手，只是定定看着她良久，而后，叹了口气：
“赵柠，神佛面前，你也敢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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