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别坊柔情
雅若的确在做梦,但她的梦里并没有怨恨。
当康世华仰面倒下的那一刻,雅若所有的怨恨都化为了乌有,也是那一刻,突来的变故让少女惊得手脚冰凉。
战刀落地,雅若呆滞了不过半秒,失声地跑到康世华的身前,少女跪坐在地上,将爱人搂在臂弯里,紧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康世华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雅若无助地哭喊着,搜寻着爱人的伤处。
康世华的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就连左脚的战靴也被血液浸透。他的腹部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没有因为雅若的哭泣而有所收敛,鲜血依旧在不停地向外涌出。
一时间,雅若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哭喊着康世华的名字,颤抖的手死死地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试图阻止鲜血的继续流出。
雅若太害怕了,害怕就此便会失去康世华,失去自己最爱的人。也正是在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康世华的用心良苦。
危难当头,康世华作为一军的统帅,不惜背上徇私情的骂名,也要让自己的爱人活下去。
为了不让爱人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他情愿做一个薄情寡意的负心人。
那一刻,雅若明白了一切,她在恐慌与自责中失声痛哭,而此刻在沉沉地睡梦中,她依旧在哭泣。
康世华心疼地看着在梦中哭泣的雅若,将手抚在因哭泣而颤抖的青丝上,柔声地唤道:“雅若雅若,别生气了,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轻声的呼唤惊醒了梦中人。
雅若噙着泪水,猛地抬起了头,看到醒来的康世华正望着自己,少女瞬间站直了身子,随即又伏在康世华的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整整两个昼夜,无论前方的战况如何,雅若都守在昏迷的康世华身边,没有离开过半步。
除了自己的爱人,她已经不在乎任何事情,她要等到爱人的苏醒,要第一眼看到世华睁开双眼,即便城破她也要等,不过是死在一起而已。
在这两个昼夜中,雅若的泪水没有停过。
然而,十几日的疲惫和过度的悲伤,让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也就这样错过了康世华的苏醒,担心与自责让少女哭得无法自已。
雅若的哭声,惊动了正屋的三名少女。
康世华的刀伤虽然没有危急到性命,可大量的失血与持续地发热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
唐婉珒为静王做了救治也服了汤药,但何时醒来就连她自己也有些拿不准。
猛然间,听到侧房里的哭声,唐婉珒以为出现了不好的变故,也顾不得睡下时的妆容,慌乱地冲进了屋子。
然而,屋内的情形让唐婉珒有些苦笑不得。
此时,雅若正披头散发地趴在静王的身上大哭着,而静王的一只手轻抚着雅若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捂在了腹部的伤口处,应该是被雅若的不小心碰到了伤处。
唐婉珒先是向尴尬的康世华曲膝致礼:“静王,您醒了。”随即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小丫鬟:“云裳,你去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听到了唐婉珒的声音,雅若急忙起身,擦拭了一下满脸的泪水,紧走几步来到唐婉珒的身前,便要跪下。
唐婉珒见状,一把扶住了雅若,拉着她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轻声道:“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呀?难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吗?”
雅若望着唐婉珒,哽咽道:“妹妹怎么会不认姐姐呢?姐姐的救命之恩,妹妹没齿难忘,便是来世,雅若也是你的妹妹。”
原来,康世华在东门昏倒后,只是做了简单地包扎,雅若便将他送到了别坊。
刚到别坊的时候,康世华的脸色已是死灰,仅剩下了一丝微弱的气息,唐婉珒赶忙搭脉查看,可那时有时无的脉息如同山雀啄食,已然有了生机将绝之态。
紧急之下,唐婉珒运用所学,将寸余长的银针刺入康世华周身几大重穴,护其心脉,又取出家传的丹药为其服下,稳固了神魂。
随后,她才查看伤处,小心地清理了血污并缝合了伤口,又一点一点的将熬制的汤药灌进了康世华的口中。
一番努力下,方才抢回了静王的一条命。
唐婉珒所做的一切,雅若都看在眼里,是婉珒姐姐将绝望变成希望。世华醒了,这便是救命之恩,是要终生为报的大恩
此刻,康世华的身子虚弱,却还是欠身道:“唐姑娘,多谢了。”
唐婉珒望了雅若一眼,冲着静王笑道:“王爷,您不必客气,这只是民女应该做的,更何况我还是姐姐呢!”
雅若闻言,顿时被唐婉珒的言下之意羞红了脸。
康世华没有再多说感激之言,他知道有些恩情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表达。
大恩不言谢,只需铭记在心,终会有报答之日。
查看了静王的伤情后,唐婉珒与两个小丫鬟离开了房间,她可不想去打扰一对爱人的情浓意浓。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康世华歉意的笑望向雅若。
“雅若,是我让你伤心了,我那日和你说的话都是假话,绝非是发自我心,我只是想让你离开,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
“其实,我好想和你一起到草原去,我们白天去骑马,一起去采最美的金莲花,我要把它们编成花环,戴在你的头上。晚上,我们一起看晚霞,一起……”
康世华的话尚未说完,红润柔软地香唇便轻触了过来。
湿湿的,柔柔的,带着一丝丝的蜜甜,这种感觉让年轻的静王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突然,一点咸涩滑落嘴角,那是雅若的泪,可两个人都没有分开,依旧是唇瓣相触,舌尖轻绕。
康世华第一次亲吻雅若,雅若也是第一次亲吻了自己的爱人。
不过,康世华终究是重伤在身,不易过于激动。
稍作缠绵后,雅若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和最初一样头枕着双臂,侧头望着康世华,那缕青丝依旧遮了面颊。
康世华将那缕青丝挑起,掖在了雅若的耳后,柔声道:“雅若,我都有些妒忌你这头发了。”
雅若面带桃红,弯着嘴角,问道:“为什么呀?要妒忌什么呢?”
康世华用指尖轻触雅若的脸颊,笑道:“我妒忌它时时刻刻都能轻抚你的脸,我却不能。”
话音刚落,雅若便握住了康世华的手,轻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手掌下,雅若的肌肤是那般地光滑,那般地细腻,未曾退去热度的面颊也有了湿润。
康世华轻柔地抚摸着雅若那俏美的脸,雅若则一动不动地弯着嘴角,甜甜地笑着。
这一刻,两人的世界里没有了战火,没有了厮杀,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温馨。
烛火摇曳,两人的身影映在了纱帘上,融在了一起。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在跳跃的烛火中,这难得的安宁停留在了二人的世界里。
★★★
与这份短暂的安宁不同。
在这两个昼夜里,临梓城并没有因为静王康世华的昏迷而得到一丝的喘息,夜以继日的攻城让临梓饱受了战火的摧残。
北狄左路军将围城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了东门和北门,尤其是北门,因为正对着左贤王的中军大帐,在乞颜塔里台的亲自指挥下,北狄士卒的攻城力度尤为猛烈。
双方在城墙的争夺战中,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鲜血与残破的尸身覆盖了城门外的每一寸土地,堪为活生生的十殿炼狱图再现人间,而那些挥舞的利刃则是绘制这副人间地狱的画笔,并继续不断地将浓重的惨烈绘于其上。
城墙上,楚风烈已经鏖战了两个昼夜,当康世华昏倒后,他便担起了北城都统的责任。
楚风烈知道静王受伤严重,一直昏迷不醒,可他没有去探望,紧急的战况让他实在无法抽身离开。
他久经战阵久经战阵,知道临梓城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北狄军的每一次冲击都有可能攻破城池。
尽人事,听天命。
或许,这便是每一名守城将士的心声。
然而,对于楚风烈来说,天命是命,人事也是命。
既然是尽人事,那就是要拼上自己的命,在援军到来之前,只能用命来守,守城将士的命酒是这座城池的最后屏障了。
望着一波又一波攻击而来的北狄兵,楚风烈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将立在地面的朔刀再次举了起来。
当临梓城的将士们以命相搏的时候,在樊骊山南端的震云大泽东南处,也有一支兵马在以命相冲。
武威军退到了黑石谷后,一队北狄左路军的兵马便驻守在了云泽东南处。
乞颜塔里台布兵于此,一则是要防止武威军向平阳逃离,二则也是为进军潼沵的右路军做策应。
如果左路军攻破临梓城,这里的兵马便会立即前往潼沵与乞颜托木儿会合,一同渡过天水,兵临洛邑城。
普成豪与耿彪领兵赶至云泽后,二人未作任何休整,即刻领兵杀向了驻守云泽的北狄军。
二人知道临梓的城防危急,而大将军又急于前往荆山调动兵马,越早撕开这道封堵,大将军便会早一些抵达荆山,带出援兵的时间也会就此提前。
因此,云州军的将士与解甲寨的兄弟皆是不顾生死,舍命相战。
在左右两路乌甲军的策应下,徐清砚所领的一万赤甲军如同破障的利剑,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攻破了北狄军的防线。
不过,他并未与追击的北狄军过多纠缠,而是直接沿着南河北岸向荆山方向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从平阳出发的其他几处兵马也都按照计划,抵达了各自的目标位置。
听到有云州军出现在谷后的山路上,云骧将军郑习凛那征战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当下,虽然武威军退至了黑石谷,但郑习凛每日都领兵出谷,对临梓城东门处的北狄军进行袭扰。
对此,乞颜塔里台也派兵进行了阻杀围堵。
然而,因为黑石谷的地势险要,谷口处更是易守难攻,极难攻克,塔里台在短时间内亦是无计可施,反倒成了心头之患。
“南仁将军,徐子墨到哪里了?”
“你们来得太及时了,临梓的状况很不好,估计支撑不了几日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救援?”
对于援军的到来,郑习凛自是高兴,可是临梓城的现况则让他更加地心急如焚。
南仁接过郑烁递来的水碗,说道:“老将军,平阳的全部兵马已经尽数抵达临梓,只是分兵几处,现在应该已经和北狄军交手了。”
“徐大将军带人去了荆山的并州军大营,大将军在临行时说过,五日后便会领兵杀过来,现在已过三日,援兵再有两日就会到了。”
“到那时,咱们就可以合力围攻北狄左路军,救援临梓城了。”
南仁将水碗放在桌面上,继续道:“老将军,现在临梓的东北与东南一线,已经在云州军的封堵之中。”
“届时,徐大将军会领并州军自西南方向杀过来,整个北狄左路军也就会在咱们的包围之下,大将军说了,要把他们全部埋在这里,一个都不留。”
南仁说得很随意,徐清砚当时说这话时也很随意。
“好好,是个有气势的小子,我喜欢这小子,老夫很喜欢这个小子。”
郑习凛为徐清砚的胆气而欢喜,也为这个年轻人的气魄而折服,大声地夸赞起来。
继而,郑习凛略有担心地问道:“南将军,荆山并州军不是简单的将令就能调出,其中有很大的缘由啊,子墨将军想要如何解决?”
老将军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他清楚并州军主将温之同的底细。
骁骑将军温之同不仅出身于氏族大家,而且他还是在太子康世宸的极力举荐下,统辖了并州府全境的兵马。
这些年,太子世宸没少扶持并州军,让温之同按照云州府兵的建制组成了各个军种。
尤其是骑兵的建立,更让并州军的战力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州府军,温之同在这件事情上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正因如此,温之同有了跋扈的本钱。
如今,在他的眼里,除了当今皇帝,也就仅遵从太子世宸的话了,就连郑习凛也没有放在眼里。
所以,老人无法调动并州军,同时也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南仁正色道:“老将军,要说具体的法子,末将还真没有听大将军提及,临行之时,末将只听大将军说过,不遵军令者,就应该死!”
郑习凛闻言,不由紧皱了眉头,心中的担忧更是加重了一层,口中喃喃道:“这这如果那样的话,一旦起了兵变,该如何是好呀?”
南仁看出了郑习凛的忧心,说道:“或许会有不满的人,可战况紧急,大将军极有可能会用雷霆手段来解决问题。”
“另外,大将军带了一万赤甲军过去,如果有问题,末将觉得赤甲军会大开杀戒的。”
郑习凛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也猜不出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但他还是相信徐清砚的本事。
即便是杀人,徐子墨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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