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危机
“两位先生,我们家的牛肚都是早上空运过来的,新鲜着呢,慢用!”应侍生把吃火锅必备的一次性围裙放在桌上,微笑着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应侍生中,大多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年轻学生,青春靓丽,光是这一道风景线就足以吸引一批工作累成狗的白领换换心境。
顾安也不例外,他人生中缺失了一块,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到的东西,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真好。”他小声喃喃道,眼底的雀跃怎么都藏不住。
被迫出社会求生存时,他也不过才十六岁,口袋比脸还干净,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是常事,继续念书的梦想还没来得及见天光,就只能被埋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某些人从未珍惜的,某些人不曾拥有。
拿油碟的时候碰到一块冷冰冰的金属牌,顾安将金属牌拾起来,赫然写着某大学美术专业和学生名字。
是之前那个女侍者落下的。
突然,顾安只觉得后腰处微微发麻,一双灼烫的大掌反复摩挲着,仿佛在发泄什么不满。
周围人声鼎沸,只有几支雕着木兰花纹的木架子横在中间,应付似的隔出一个开放的空间。
墙壁上木扶手拎着的灯笼里有小火苗若隐若现,与茶色的遮阳玻璃相互映衬,显得顾安愈发促狭羞怯了。
只要稍稍留神,就会被人看见他们非自然接触的肢体。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陈泽远不悦地蹙眉,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复杂至极,手上的力度不减分毫,拽走顾安掌心的金属牌。
轻瞥了眼上面的信息,他低嗤一声。
将分心走神的顾安扯到身旁,摁住顾安后脑勺,颀长有力的手指插进柔软的头发里,莫名冷厉:“怎么?刚刚那个女学生真那么好看,值得你这个握着不放?”
“我……没有!”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顾安忙推开身旁图谋不轨的大灰狼解释道:“这东西对她应该挺重要的,丢了补办的话会很麻烦。真的没别的意思!”
陈泽远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安开开合合的唇瓣上,自动忽略顾安的解释,轻软的声音落在耳旁,就像有千万只猫爪子在心尖儿上挠似的,又痒又酥。
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在那儿,都能让他心痒痒得难受。
陈泽远知道自己栽了,心甘情愿。
“说真话,要是再骗我!今天可就有你受的了。”低磁的声音里裹携着不可明说的暧昧,又冷又欲。
鸳鸯火锅开了,咕噜咕噜的红白色泡泡冒了出来、又破开。
水汽氤氲中,顾安那双眸子也泛起一层薄雾,别别扭扭地错开凌厉的视线,“我其实挺羡慕她的……念书挺好的。”
陈泽远永远是不死不休的做派,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顾安有些害怕这个样子的十一,但他也没别的办法。
陈泽远轻嗯了一声,瞧着顾安温驯别扭的模样哑笑,“是挺好的,怎么!你也想去读个学位出来?”
“……额,真的可以吗?”顾安忙问。
“你今年二十三岁,自考也很合适。”陈泽远见火锅开了,夹了好些顾安平日里爱吃的菜放进去,偏头就遇上顾安炙热的目光。
一句玩笑话罢了,这小傻子还真的上心了。
他怎么可能让人再次离开他的视线?!
陈泽远不着痕迹地敛去眼底的玩味,数着秒数将喷香的食物一一夹到顾安面前的小碟子里,慢条斯理地盛了碗雪白的清汤推到顾安面前。
“十一,你……”
“先吃饭。”
比起顾安心里想的东西,陈泽远更在意顾安能不能一直这样待在自己身边。
听林少阳的意思,老爷子虽然还没发觉什么端倪,但之前抱走顾安猫咪的事足以说明老爷子对顾安很不满
。
“哦哦,好!”顾安一上午都没吃什么东西,面对自己最爱的火锅,饶是心里再急切,也是可以等等的。
前世,陈泽远老觉得顾安放开了性子,大口吃饭的模样就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跌份!
但现在看来,却莫名有种满足感,他用了半个月才让人在他面前敞开心扉,不再是之前用个浴室都担惊受怕的小傻子了。
顾安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又无比谨慎的,唯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有点张牙舞爪的野性,快、准、狠!
“这么喜欢牛肚,再来盘!”专注于火锅火候的陈泽远轻瞥了白瓷盘一眼,上面只剩下一堆碎冰屑。
喊来其他应侍生,陈泽远顺便把那枚金属牌转交给之前的那个女孩。
从火锅城出来。
“十一,还是算了吧,我再想想。”顾安抿唇道。
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人的大脑是会自动屏蔽很多阻挠的因素。
一学年的学费对现在还身负重债的顾安来说,难度有点大。
一旦准备自考,那他就要抽出时间着手复习,会打断他现有的生活计划。
顾安暗想,他在蓝庭已经学了不少工作经验,一般的文职工作他完全可以胜任,加上现在从陈泽远身边学会的投资技巧,念书这件事他可以再放一放。
瞧着顾安别别扭扭扳着手指头合算的小模样,陈泽远开了导航,驱车朝a大前进。
“十一,这不是回公司的路!”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变换,洞察力颇强的顾安回过神,疑惑地看向身侧冷厉的男人。
“你,你走错了。”他小声地说道。
陈泽远摁下控制键,车窗降了下来,仲秋的阳光一点点吞噬一片片洋槐树,被风扯碎后灌进车内。
“没走错。让你先来这儿看看,免得以后老瞎想。”陈泽远将车停在湖边的临时车位上,探手揉了揉顾安平坦的小腹,那架势就跟强迫人主动亲他,不然就不放开的痞子有的一拼。
任谁都想不到,不可一世的陈泽远竟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顾安已经习惯陈泽远强势的暗示,红着脸捉贼似的偏头吻了对方的左脸一下。
真的就是一下。
在闪光灯闪过一刹,忽的就移开了。
陈泽远敛了敛瞳孔中雀跃之色,有些复杂地轻睨了顾安肚子一眼,有些硬,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个感觉。
周围人声鼎沸,狭小的空间内连呼吸的颤动都能轻易捕捉,也就没注意到旁边一辆不起眼的suv内有人拿相机拍摄的动作。
镀了特殊镉膜的车玻璃升了上去。
结束后,顾安一身狼藉,衣不蔽体,眼眶泛红,妥妥一副被欺负狠了又反抗不了的模样。
反观陈泽远,除了皮带上的铂金搭扣和裤链解开了,面上仍旧是一派衣冠楚楚的矜贵。
————
回酒店的路上,陈泽远接到一通紧急电话,将顾安送到楼下,瞥见那白净的脖子上突兀暧昧的红色齿痕,扯掉西服外套披在顾安肩上。
衣服有些大,空落落的,立起衣领堪堪遮住那些痕迹。
饶是墨七那边的夺命电话再次打来,响个不停,陈泽远依旧仔仔细细地把那件西服的扣子一一系上。
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仿佛是一种极其偏执的掌控欲,连一寸多的皮肤都不想让别人看见。
“晚上见!你去忙吧。”顾安被折腾得浑身冒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一脱离了陈泽远的掌控,他立马后撤一步,挥手说再见,然后捂住衣领子跑进了酒店。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顾安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电梯内没有其他人,顾安忙将西服脱下来,抬起手肘擦了擦汗。
热。
真的是太热了。
刚刚车里有空调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怕被熟人看到他的异常,小跑了一路,后背再次被汗打湿,粘粘的,怪难受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冲个澡。
刚从口袋中摸到酒店的房卡,门却忽的开了。
“进来,是该谈谈了。”
一道苍老冰冷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不怒自威。
声音有些熟悉。
顾安微怔,踟蹰片刻后走了进去。
对方是陈泽远的爷爷,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其他,他都必须进去。
屋内,陈老爷子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面目严肃冷峻到极点,左手握着的龙头拐隐隐泛起幽微的冷光。
顾安捏紧手里的西服,暗暗给自己打气,“您好!我是——”
老爷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示意金管家递了一沓照片给他。
顾安拧眉接了过来。
啪嗒!
照片洒了一地。
顾安原本温煦的鹿眼倏然圆瞪,低头,不可置信地再次看了眼地上的照片,那上面正是他的十一和其他形形色色的男孩的亲密合照。
声色犬马的灯光下,或是拥吻,或是调情……
近乎糜烂的氛围里,他的十一眉目微冷,手法却熟稔灼热得惊人。
“看见了吧,你不是他唯一带到酒店的人!”老爷子冷冷说道。
丝毫不给人留一丝脸面,就那么活生生地把血肉模糊的‘真相’摆在顾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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