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那半小时的空白期不会被五条家上层的人所忽视。

        五条悟给出的解释是：本来想睡一会儿，但是那天“看到”他们就没办法休息。

        明显搪塞的借口却因为他是五条悟，所以没人再去说些什么。

        五条悟并不是什么恭谨守礼的贵族少爷，正相反，他心高气傲，任性的时候也不在少数。但是在御三家中，五条家是目前唯一一个有祖传术式继承人的家族，更何况这个继承人还是“六眼”的拥有者，只要他还没把五条家翻了个天，谁也没办法对他要求得太严格。

        在五条悟的要求下，和他们两个一起进行实战训练的老师开始轮换了起来。

        表面上是来增加与不同咒术师作战的经验，实际上每天训练结束之后，他就会让加贺见清和看看能不能用出来当天的指导老师的咒力。

        ——毫无意外地都成功了。

        加贺见清和有时候也会庆幸，是因为她有这种奇怪的能力，在一开始才没有被五条悟归为“杂鱼”那一类里去吧。

        她才有机会交到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被映进那双苍蓝色里太多次，她没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存在被从中抹去会怎么样。

        那一定会很寂寞的。

        从银白色的发丝上拈起一瓣早樱，加贺见清和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五条悟。

        他闭着眼睛，但是她知道五条悟并没有睡着。

        “悟。”

        她轻声唤他。

        五条悟发出了疑问的哼声。

        “你想吃樱饼吗？”加贺见清和问道：“我打算去找小春姐姐学一下。”

        五条悟说着今天天气正好，就拉着她翘了早间的历史课，找了一处无人的院落躲懒。阳光耀眼，所以不算冷，在木质的廊前坐了没一会儿，五条悟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加贺见清和贡献出了自己的大腿。

        “让她们去做就好了啊。”五条悟闭着眼说道：“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去学。”

        “因为悟喜欢？”女孩歪头思考了一下，“以后会有不在五条家的时候吧，到时候我就可以给悟做点心了。”

        “……我才没有喜欢。”

        五条悟出言否定：他只是“需要”而已。

        “你想的也太远了。”

        如果想名正言顺的在五条家之外生活，那也只有在咒术师学校的四年而已。

        距离入学时间还有十年。

        “而且到外面以后可以去店里买。”

        “自己做的和店里卖的完全不一样吧。”听着五条悟一条条反驳，加贺见清和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做的会最合悟的口味。”

        “那样的话，”他半睁开眼，“不如现在就放弃好了。”

        “我没有特别喜好的口味。”

        “……”加贺见清和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我还是能看到的。”

        睫毛在掌心和指腹滑动带来细微的痒意，加贺见清和知道五条悟又闭上了眼。

        “反正我会做的。”她的话里有点负气的味道，“会加三倍的糖。”

        五条悟没有说话。

        “樱叶要用糖渍。”加贺见其实已经知道了樱饼的制作过程，只是没有实际操作而已，“也不会用水去味道。”

        “那还能吃吗。”

        “……”

        “悟，会吃的吧。”

        她这么说只是赌气，如果是五条悟会拒绝的程度，那她当然不会那么做。

        “不是失败品的话。”

        加贺见清和松了口气。

        “肯定不会是失败品的。”

        结束了这个话题，五条悟又像睡着了一样什么话都不说了。

        微风吹来了更多的花瓣，右手还盖在五条悟的眼睛上帮他遮挡阳光，加贺见清和只能用左手的袖子挡一挡这可能会扰人清梦的春意。

        她瞥了一眼旁边那棵沙沙作响的樱树。

        福利院没有樱花树，去附近的小公园赏樱是大一点的孩子们的特权。

        加贺见清和在去年春天去过一次，也就看过那一次樱花。

        纷纷扬扬的淡粉色与白色从浓褐色的枝条间坠落，装点了黄绿色的草地和看客。但是那只是风的恶作剧，正是盛放时节的樱树上还是簇拥着大片的花朵和含苞待放的蓓蕾。

        她被初次得见的美景晃了眼，当晚的梦里都是粉白色。

        这应该算是第二次看见樱花。

        三月末的枝头上并不丰茂。白色的花蕾颤颤巍巍地绽放，还要承受不时袭来的细风——

        脆弱无比。

        境况不一样，所见所感也就发生了变化。

        现如今，加贺见清和只会想到这樱花应该很适合拿来做点心。

        “清和。”

        五条悟兀地开口。

        “怎么了？”

        “马上四月了。”五条悟抬手，把放在他眼上的手拿起一点——仍然能挡着光，却也能让他看清加贺见清和的距离，“你的生日是哪天？”

        他记得加贺见清和名字的由来。

        “……要猜一下吗？”加贺见清和莞尔。

        五条悟哼笑一声：“四月一日？”

        虽然并不过这种节日，也不妨碍他知道这个愚人之日。

        “很接近哦，给你一个提示。”加贺见清和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然后伸出食指，“虽然是不详的发音，但是念两遍也只会倒霉一次。”

        这是明示了。

        “四月（しがつ），四日（よっか）。”五条悟揭破谜底。

        “四”在月份里虽然和“死”字的读音都是“し”，但是在日期里的读音是训读的“よっ”。

        “这算什么猜谜。”

        “嘛，重点应该不是猜谜？”加贺见清和的手指戳向他的脸，“重点应该是——”

        “我好像比悟要早出生八个月？”

        甚至因为这只是福利院捡到她的日期，所以实际上她比五条悟不止年长了八个月。

        加贺见清和估计是将近一岁，不过具体的时间可以不用计较了。

        因为五条悟已经皱起了眉头。

        “你不会……想让我叫你‘姐姐’吧？”

        他不觉得这是加贺见清和会做出来的事，但是如果她真的提出来这个要求——

        “怎么会，”加贺见清和吃吃笑了出来，“我很喜欢悟叫我的名字。”

        “就是突然意识到了而已。”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打趣，“我比悟早出生，所以更应该保护好悟。”

        “……”五条悟眉间的疙瘩更紧了。

        那不还是姐姐照顾弟弟的意思？

        “我可没要你保护我。”

        “嗯……是呢，所以我在努力呀。”她的指尖上移，将他的眉毛抚平，“就算悟不需要，那我也要能做到才可以。”

        总比需要的时候做不到要强。

        而且她也不能一直让自己在五条悟的庇护下生活。

        “不过悟这么问的话是想送我礼物吗？”加贺见清和把话题转了回去，“如果我想要的礼物是悟以后……不、是叫一次‘姐姐’怎么办？”

        “……那就换个礼物。”五条悟侧过身，让她只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送礼物的是我，我说的算。”

        “生气了？”加贺见清和戳了戳他的后背。

        五条悟觉得加贺见清和像一只猫。

        刚来到陌生环境的时候会胆小得要死，但是又不会将这点不安隐藏，反而是流露出来让人放松紧惕、等确定自己的主（依）人（靠）后，也不会立刻亲近，而是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边将自己的肉垫伸出来讨好。

        最后自觉已经不会受到任何威胁时，就会明目张胆地要求顺毛、上你的床，甚至可能用不是很尖锐的牙齿咬你一口来表现一下自己的小脾气。

        可她是一只小猫，即使张牙舞爪也不会让人厌烦，更别说比起那点不乖巧，她更多的时候还是会蹭着你喵喵叫，任由你捏扁搓圆。

        五条悟叹了口气。

        “没有。”

        是他放任了她的所有行为。

        是他不觉得反感。

        所以她得寸进尺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想要什么？”

        “嗯……想不出来。”

        加贺见清和记忆中的生日礼物是一本新的绘本、一包奶糖还有一双针织手套——都是阿姨私下里给她的，再之前她还太小了，也就没有礼物。

        那就足够让她受宠若惊了，五条悟现在给她提出“想要的礼物”的资格，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悟的生日吧。”她的声音有点低落：“我也没有给悟准备生日礼物。”

        五条悟觉得加贺见清和对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了。

        她那个时候哪有给他准备礼物的条件？

        “礼物，我收到了。”

        他用手撑着木板坐起了身，被加贺见清和俯视的视角也变成了距离不过十厘米的四目相对。

        “你承诺了以后要给我做更多的点心。”

        加贺见清和睁大了眼，惊讶下紧缩的瞳孔留给了虹膜更多空间来映出他的样子。

        五条悟压了一下后脑翘起的发丝，低下头补了句：“延迟的礼物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加贺见清和舒展了眉眼：“最喜欢悟了。”

        就算之前在呛她，也没有真的否认她。

        她可以认为五条悟对自己是抱有期待的吗？

        “不要总说什么喜不喜欢的……”

        五条悟揉了揉自己的耳根，觉得有点升温。

        不可能在初春的室外躺一会儿就着凉了吧？

        “好好想一下要什么礼物，一年就这一次。”五条悟暗示她应该好好珍惜自己这个未来最强给她的机会。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对他许愿的。

        “就算你这么说……”加贺见清和一脸愁容，“只要悟和我一起过生日就好，我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

        在五条家她什么都不缺。

        “啧。”

        五条悟咋舌。

        太乖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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