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抱憾

饶是早已料到占卜馆外是怎样一副生灵涂炭的模样，可真正将门推开时，几人还是不住地瞪大了双眼。

刚重返宁静安乐没多久的游乐园虽未再次被黑暗笼罩，可天边那一轮日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空气被灼热侵染，来往的人几乎皮肤都要被烧化了。地上倒了许多人，干瘪的皮肤上，一双眼怔怔地望着他们，张口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里曾有最让人惊喜的美梦，是孩子们的天堂，此时已经化作废墟。

几人望着这幅残败的景象，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孩童绝望的尖叫。这些人已经被吓坏了，还未丧失行动能力的都在四处逃散着。

“牧哥，你快看那边！”凌绝的声音从一旁响起，牧不晚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游乐园还未完全变成人间炼狱，还在缓缓地向更远的地方覆盖。

牧不晚略一沉吟便知，一定是魔鬼在边走边散步地狱之火，他们必须快点赶过去，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走。”他咬牙道。

几人匆忙离去，他们沿途遇见的游客越来越少，到最后，除了他们以外，只剩下了零星的人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眼中满是绝望。而与之相对的是地上成堆的尸体，多到拖住了他们赶路的进度。

牧不晚遥遥一望，他根本寻不到墨心的身影。他心头焦急，却只能拼了命的跑着。

凌绝和京华紧紧跟随着他，两个男人脚步踉跄，但他们依旧努力追着牧不晚的步伐，似乎怕稍稍慢了半拍他便会突然消失。

牧不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呼吸急促紊乱，脚步渐渐虚浮。

京华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焦急地问：“沐歌，你还好吗？”

“别停，不会有多远了。”地狱之火的来势汹汹，再加上他们一直在追逐墨心的步伐，身体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耗，若是再找不到墨心，恐怕他们会先累垮掉。

牧不晚的神智有些混沌，但他依旧坚持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京华和凌绝才看到他松懈了一口气，踉跄着跑了过去。

“来了？怎么这般狼狈？”站在不远处一家冰淇淋店门口的墨心眯了眯眼，脸上止不住的嘲笑意味。她伸手从柜台里拿了个甜筒，甜筒却在触及的前一秒化成了一滩糖水。

然而她并不恼怒，只是舔了舔手指，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她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等待着他们。

“你现在到底是陆一笙还是墨心？！”牧不晚听着她的本音，问道。

墨心闻言轻嗤了一声，喉间再次发出了男人的声音：“你猜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凌绝忍无可忍，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质问。

墨心微仰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毁灭这一切，塑造新的世界。”

话落，她伸手扣住凌绝的脖颈，猛地收紧了拳头。凌绝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眼看就要憋断气。

牧不晚见状立马冲上前去，拽着墨心的胳膊，想将她拉扯开。他们三人的力量对比实在太悬殊，他们的反抗毫无用处，反倒使得墨心愈发猖狂了起来。

凌绝喘不过气，脸色由白转青，牧不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嘴角流下一丝鲜血，眼眶迅速变红，却只能束手无策地望着他，他的力气不足以将她甩开。

凌绝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忽然放开了墨心的胳膊，狠狠地朝着墨心的脸挥出一拳。

墨心冷哼了一声，一把攥住了凌绝的手腕。她另一只手按着凌绝的头，膝盖顶向他的腹部。

“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凌绝闷哼声，牧不晚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凌绝弯腰弓着身子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心轻蔑地笑了笑，甩了甩手，启唇低声道：“毁灭代表着新生，我要这座城市永远消失在人间。”

她说罢，一脚踢开了凌绝，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随着她的动作，地狱之火再一次开始肆虐，以一个更加骇人的速度扩展着整个游乐场，眨眼间的功夫，游乐场已经被炙烤殆尽，只剩下遍地的绝望哀嚎和滚滚浓烟。

“你疯了！”凌绝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子吼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因为...”墨心勾了勾唇，她的笑容带了几分邪佞：“我不喜欢背叛。”

凌绝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兆，他警惕地盯着她，只见墨心抬起一脚踩在了旁边的石板上，下一秒——轰隆隆的声音骤然传来，地狱之火像海浪一般席卷着整个世界，顷刻间，周围的建筑物全数倾塌，所有幸存者都被压在了废墟中。

牧不晚将遮挡火舌的右臂垂下，心下一动。他通过面具的连接尝试与凌绝对话：“阿绝，我思来想去，觉得之前墨心用钢管攻击你的那件事有异，恐怕是魔鬼的授意。”

“怎么说？！”凌绝的声音从脑海中传出，牧不晚继续说道。

“之前去高塔经历了一遭，大家都知道圣火之花开在了你的心脏之上。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你被攻击的伤口处正好就是花开的地方，很显然魔鬼是忌惮你身上的圣火的。我们不能够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觉得要扑灭火一定要用到水，我反而觉得，你身上的圣火才是攻克的唯一关键。”

“可如果我直接用圣火去烧，那墨心的躯壳免不了会受到伤害。牧哥，她已经在之前的碰碰车项目中丢了一条命了，我们没有办法去赌。”

牧不晚的目光闪烁：“或许正是因为猜测到我们有这样的顾虑，所以魔鬼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加上之前斯芬克斯所说的话，那么我想，墨心应该并不会被圣火伤到，因为本质上她并不服从于魔鬼，心下向往的其实是天使和正道。”

“还有一点，无需你担心，如果真的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我愿意担这份责任，我会把自己的面具给她，让她强制通关。”牧不晚说完，目光凝向凌绝。

“不...牧哥...”凌绝十分震惊，他眼中尽是抗拒。

“你是我们的希望，请你务必要拼尽全力！”牧不晚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地嘱咐着。

凌绝咬牙，他深深吸了口气：“我...”

话未说完，牧不晚已经打断他，继续劝解道：“阿绝，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够留下任何的遗憾。生死已经无所谓了，但正义必须驱赶黑暗。”

凌绝默了，他直接切断了两人的连接。良久之后，他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面落讽刺的墨心，缓缓地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赌一把。

将心剑召唤出，由于圣火的加成，此时凌绝的心剑已经变成了金红色，他握着心剑，朝墨心走近，一边走一边说：“既然你想毁了这个世界，那么今天我便跟你拼一次。”

墨心轻蔑一笑：“哦？纠结了这么久最终却选择了最蠢的一条路，那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跟我斗！”她抬手将锁链抛出，直逼凌绝眉心。

凌绝举剑格挡，墨心趁势将锁链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她将凌绝的双手反缚在了他的身后，同时控制着心剑，让心剑穿透了他的胸膛，灼热的火焰顺着皮肤燃进他的内脏里，剧烈地疼痛令他发抖，汗液滴答滴答地砸落到地上，凌绝咬着牙，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还想跟我斗吗？”墨心俯视着他。

凌绝没有吭声。

墨心勾唇一笑，她抬起左脚踩在了凌绝的肩膀上，用力碾碎了骨节处的肌肉。凌绝浑身僵住，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见此挑衅似地松开凌绝，退开几步。

她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指尖刚刚触碰过凌绝血液的地方已经开始被腐蚀。她掩盖住心中的震惊，眯眸看向地上蜷缩着的男人，她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她的脚尖在凌绝的脸颊边停滞了半晌，最终还是离开了，她淡漠地扫了一圈四周：“我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都错失掉了，怪只能怪你们的运气太差。”

“我反而以为，我们能走到现在，是因为运气太好了。”一道剑光闪过，牧不晚的声音从墨心的身后传来。

她猛然回身，却见牧不晚站在了她刚刚所处的位置上，手执利刃，眼神坚毅：“我们曾共患难，生死相依，彼此已经在无形之中成为了最重要的人，如果今天没办法将墨心给救回来的话，我会抱憾终生的。”

“你...”墨心怔怔地看着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的四肢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就好像沉寂了许久的灵魂终于因为这句话重燃起了希望，在体内用尽全力抵抗着魔鬼的侵占。

牧不晚见她的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接着说道：“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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