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双日

令众人意外的是，侍女并没有阻拦牧不晚等人和姜夫人见面。在入了前厅上交钥匙后，姜老爷再三确认没有人想要秘宝，几人均不作答，他只好作罢，满脸失望地让侍女带他们去见姜夫人。

    猜测到夫妻关系异常，所以在侍女将他们领去几日前姜夫人带他们进入的小屋时，几人并不算太惊讶。朝侍女拱手道谢，鹿呦呦就顺手将门关上，将人隔绝在外面。

    走到床边他们才注意到，姜夫人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差。不过两日光景，她的脸上几乎血色失尽，像一张透明的白纸，形容枯槁地躺在厚厚的被子下，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头来。听到开门的声响，她的眼睛缓缓睁开，这样小的动作在她的脸上却显出了吃力痛苦之色。

    “你们...怎么来此地了？”一声疑问从干裂的唇下发出，此时她声若蚊蝇，气若游丝。

    见她如今情况恶化到这个地步，牧不晚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开门见山就说道：“昨日姜老爷宴请我们四人，谁知中途将我们丢入花园中，我们在其中兜兜转转不得出路，还遇到了怪物的袭击，它的尾巴伪装成了你的模样，你可知道？”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姜夫人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我不仅知道，而且你们看到的就是我。之前谭大夫的自我献祭无疑助长了姜家恶鬼的气焰，他们获得了我身体里怪物的主动权，同时也唤醒了躲在老爷身上的鬼，可以说我夫妻二人现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了。我原以为见不到你们了，故而之前托梦给你，让你速速找花。”

    “你的意思是说，姜老爷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一善一恶，现在出来的是恶，所以他会不断阻拦我们寻找真相；而你和他的状况相似却不尽相同，你是身子首尾获得权重，随着恶的不断释放，你掩藏在床下的五奇鬼会越发强大对么？”鹿呦呦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果然她的身子下已然没了木板的遮挡，背后完全贴在湿润的泥土上。

    她动作突然，姜夫人身后的怪物显然吓了一跳，挣扎着往泥土里扯了扯，这动作不免让床上的身体也下陷三分。

    几人交换了下视线，怪不得之前姜府的人松了口，侍女也未强制要求在场监视了，原来正主早就藏在了姜夫人的身体里，现在可以说是能直接监听实时对话，对他们了如指掌。

    “还有一个问题，六爷在哪儿？”听她提起梦境，牧不晚突然想到这么一号人，全程贯穿梦境，作为姜府的伥鬼，他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又为什么在姜府消失得毫无踪迹？

    谁料这个问题刚问出来，姜夫人的腰部就突然从床上耸起，咔咔作响，紧接着喉咙像卡了东西一般短促地抽抽了两下，身子便犹如断线的风筝落在床上，双眼涣散地盯着床幔。

    卢佳月壮着胆子走过去，伸出一指在她鼻下试探，见还有微弱的呼吸在，朝身后三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来关于六爷的事，无论是怪物作祟还是系统拦截，谜底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探索了。

    将门打开疾步走向前厅，牧不晚装作满脸担忧着急的模样，对着上座的姜老爷就是一顿添油加醋地汇报，好说歹说终于等到他松口放众人出府为夫人寻找治病良方。

    临出府时，几人还是打算徒步前往，谁知一侍女似乎早就在门口等候了。身后停了辆宽敞的马车，她见众人都看到了，扬声道：“老爷说路途遥远，各位还是坐马车来得快些，若是回来晚了或是迷了路也不必担忧，这马儿聪慧，只消坐在马车上，自然能将你们带回姜府。”

    说罢也没有要跟上的意思，比了个“请”的动作，迎他们上马车后自己就进了府门，头都未回。

    看来是NPC奖励他们的道具了，相当于个带了GPS导航的自动驾驶车。不过这车牧不晚并不陌生，正是梦境中运送鸟笼的那辆。此时四人围坐，里面的空间仍然显得绰绰有余。

    “我们该怎么指挥这个马带我们去香桥镇呢？”凌绝掀起门帘，一脸苦恼地盯着健壮的骏马看，谁知这话刚说出口，马就快速奔跑起来。鹿呦呦挤到他身边，拿出本子对照地图查看沿路的风景，见处处吻合便松了口气打趣道：“没想到还是个声控马。”

    四人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地闲谈着，现在不需要防备姜府的鬼怪，气氛明显轻松很多。聊到现实方面，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鹿呦呦是个快奔三的28岁女青年，而大三在读的卢佳月却是个连跳四级的小天才，今年不过十六岁，至于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凌绝，今年已经27岁了。

    三人听到牧不晚报年龄的时候眼睛都瞪直了，二十一岁理论上来说是还未摆脱浮躁的年龄，但初次进入游戏的他却出奇地冷静。或许这就是天生的领袖者，虽然年纪不大，可那股沉稳让人信服的劲头却远超他人。

    马车的速度就是比双腿走快得多，车内传出欢声笑语不多会儿，短暂的放松时光就到头了。马车平稳地停在了香桥镇第一节阶梯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牧不晚走在前面，伸手将门帘掀开，谁知手拨起帘幕的那一刻，却触碰到一只冰冷的手，惊得他迅速将手收回，另一只手拦住想要起身的队友。帘外那只手却十分淡定，不仅没有躲开，还顺势将帘子掀开固定住，撑起了一个能让人自由进出的弧度。

    四人身形未动，外面的手就这么别在帘子上，人亦未动。料想这么僵持下去时间耽搁不起，牧不晚还是走出了马车，顺着那只手臂看过去。踏破铁鞋无觅处，谁知早上还萦绕在心头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

    那张属于六爷的脸此时已经没了梦境中谈生意时神采飞扬的表情，木着一张脸低头替他们拉帘子，待他们全部走下来后就牵起马儿走向不远处的草坪吃草。牧不晚并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开口便问道：“你就是六爷吧？”

    老人没有回身，肩部耸动了几下像是在笑，而后轻声说道：“后生动作得再快些，不然夫人可撑不住咯！”

    这明显就是逐客令了，四人倒也知趣，没有追着他问下去。眼下知道他干的勾当，也明确了他的所在地，后面要找他不会是难事，只是上次来香桥镇时他并不在此，或许出现和马车有关也不一定。

    几日未来，香桥镇肉眼可见出现了不同。主楼的周围又立起了几个坟包，按照掩埋痕迹来看明显是最近刚刚埋入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个。几人摊开坟包上的布仔细端详，果然都是死去队友的模样，只不过无一例外都是女子的身份。

    “少了谭云和范阳的画像，看来法事要成，不仅要撕下画册中的小像，还要把坟头的画布一并拿走。不过也不一定是拿走了，毁掉也有可能。”鹿呦呦比对了几个坟包得出结论。

    由于上次来时几人发觉了太阳的怪异之处，这次决定干脆在进入香意楼之前再看看情况如何了。与上次生出三个太阳的情况不同，现在天上明显就只剩下两个太阳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事情的好转。原本重叠一起的太阳现在变成了两个紧贴的圆日，周身泛着通红，若是长久以目视之，还能隐约看到期间藏着的黑点，就像是怪物的两只眼睛在静静凝视他们。

    按理说两轮灼日天气应该极为炎热，但此时几人站在满院的槐树下，不时有微风吹过，带着丝丝寒意，吹起了他们一身的鸡皮疙瘩。

    “咱们早上在姜府时就没觉得热，上马车是快接近中午的时间，但奇怪的是我身上一点汗都没出过，其实我本身是个挺不耐热的人，就这一路走过来却感觉像是在晚秋时节，温度明显和自然现象不太吻合。”凌绝用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给出了心底的疑惑。

    鹿呦呦就这么眯着眼睛盯着天上的太阳看，她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身，之后干脆躺在坟包上，就仰头看着天。过了良久才爬起来，拍了拍背上的灰说道：“在不同的视角下太阳似乎都不太一样。我猜你们或许看到了红日里头藏得黑点吧。”

    几人听她的说法，也顺着她的思路改变角度观察。果然，在躺平正视的情况下，能明显感觉看到的黑点变大了。其实也不是变大，只是在这个角度看来黑点暴露得最彻底，牧不晚甚至看到了它身后悄悄游动的小尾巴。

    “所以其实这个副本里已经没有太阳了吧，我们所见到的不过是假象而已。谁也不知道天上的爆珠什么时候会‘啪’地一声破裂，里面的黑东西钻出来，用怎样残忍的方式结束我们的生命。”卢佳月感慨着，半蹲在坟包上满脸愁容。

    “无论如何，还是先进去吧，毕竟眼下我们可够不着太阳，这也是为什么它能这么猖狂地盯着我们。”叹了口气，牧不晚起身往香意楼走去，地下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他们，时间是现在最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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