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程

淅淅沥沥的水滴在他的下颚，一点一点凝结成珠，然后又滑落到地上，下一秒像是被蒸发了似的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李在许跪在地上，周遭是啊看不清的黑暗，但身上感受到的热焰是如此的强烈，李在许一声闷哼，背后又是一鞭子恶劣的打了下来。

        那鞭子好似身上淬满了毒气，伤的李在许的背上滴血不流，却是黑了一片，那伤口又像是被黑铁缝纫上，看不见伤口，只看得见一股股黑色液体像是发脓般的流了下来，经过的皮肤无一处不是像钉进去了一块铁皮似的，随后另一边鞭子又接着落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李在许喉咙梗着，额上冷汗热汗齐冒，双手被铁链束缚着，铁链头被高高地挂在两边高耸入云的墙上。

        李在许像是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巨大的坑里面。

        黑暗中，感官的任何体验都是最强烈的。

        李在许经历过一次，于是也猜想，只要他能撑过这第二次，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再也没有能束缚他和叶栩的东西了。

        但是，他想的实在太过美好。

        他此时此刻是否能够撑过这一遭还是个未知数。

        只听见周围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像是最后的生息似的，一声一声像是生命倒计时，听在李在许的心里一阵荒凉。

        这一次他不知道他要在这里呆多久。

        李在许视野之内漆黑一片，黑红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发上滑落下来，流到眼尾，脸侧，下颚，最后滴落在地。

        “滴答”一声，像是能在这里盘旋回绕。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他的身体现在几欲炸裂。

        恍惚间，他眼前白光乍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转瞬视野之内又变得乌黑一片。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栩栩，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他没看错，那就是叶栩。

        带走叶栩的那个透明人，是一个不可直视的存在，也是超乎于时间的一个存在，他生于天地之间，长于天地之间，来去自由，往来无忧，行判者们都心知肚明的存在，但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束缚他。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自由物。

        透明人将叶栩带到这炼狱之地，实为了好玩儿。

        叶栩被他放了出来，全身无力致使她只能瘫倒在地，浑身软痛。

        他高站一旁，笑看里面被铁链栓捆宛如牲畜的李在许，对叶栩道：“你看，这可是他第二次了。”

        “你记得吗？”他突然问道叶栩，叶栩神志不清的晃了晃脑袋，缓缓抬头看他，双眼虚弱宛若脱力。

        “什么？”

        他突然笑出了声，神秘道：“看来得让你情绪丰富一点才能看到我想看到的。”

        说完，他宽大的袖口中突然冒出一缕青烟，皆数化进了叶栩的身体里。

        刹那间叶栩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汹涌的记忆像是朝她开了一炮似的，一骨碌的全滚进了她的大脑里，她在慢慢的消化时，却感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低垂，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情绪地下，自己的整个大脑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难过。

        她想起来了。

        怨灵说过的，李在许李在许李在许

        叶栩突然开始大叫起来，嘴里胡乱大喊着李在许的名字，刹那间泪如雨下。

        “李在许——”

        “李在许——”

        “我我怎么能把你忘了，我我我怎么会把你忘了呢？”

        叶栩发疯一般的大喊大叫，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却又没有太多的力气，于是只能瘫软在地，像只匍匐在地的动物，沉浸在极大的悲哀难过之中。

        叶栩记起来了，那天她只是出去玩，却再也没有回去，她只感觉身体好痛，痛到神志不清，全身麻木，痛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可是没有人来救她，她在尽力的呼救，但是那个人，那个人她只是站在那里捂着嘴却不来救她，她没有力气，于是一声低于一声，最后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李在许，她看到李在许跪在地上哭着看着她，想要帮她把身上的石头推开，只是那一眼以后，她再也没睁过眼。

        记忆又回到从前，她和李在许从小一起炸高达，青梅竹马的情意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李在许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捉弄她，但更多的是李在许陪着她度过每一个父母出差的日日夜夜。

        她从小活得就像是一个留守儿童似的，而李在许活得更像是有完整童年的幸福小孩儿。

        叶栩从小被寄养在邻居家里，也就是李在许家里，李在许家里有爸爸有妈妈，有生活气息，有欢声笑语，李在许从没有让任何人欺负过她，即便在学校的时候总是会有不懂事儿的小孩儿对着幼小的叶栩大声嚷嚷：“没爹没妈没人养！”

        而李在许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把那群小孩儿挨个收拾一遍，最后捂着叶栩的耳朵，自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爸爸妈妈只是出去工作了，过年就会回来的。

        李在许说过一遍又一遍，叶栩也听了一遍又一遍，到了后来叶栩对李在许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

        李在许和叶栩几乎就像是连体婴一样的存在，大多数时候只要有李在许的地方就一定有叶栩。

        从小到大跟李在许表白的人不在少数，但都被李在许拒绝了。

        而跟叶栩表白的人几乎没有，那是因为李在许总会在某些人产生萌芽的时候就让他们的萌芽死在摇篮里，亦或者，任何能表达情意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叶栩的眼前。

        李在许从小就觉得，叶栩是他养大的媳妇儿，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后来快成年的那段时间，李在许突然对叶栩说，等叶栩成年他们就出国结婚。

        叶栩都吓愣了，这么早结婚？

        李在许一本正经的说：“那是给你一个名正言顺摸我的机会。”

        那时候叶栩离成年也就只剩了几个月。

        那段时间叶栩突然迷上了对着李在许摸摸这儿摸摸那儿，她喜欢摸他的小腹，她摸到他小腹就傻笑，活像个痴汉儿。

        叶栩也在他的洗脑下同意了这件事，而李在许的父母则在背后笑叶栩傻孩子。

        虽然看似仓促，但是实则一点儿也没有马虎。

        双方家长都是熟人，都深知这俩孩子的脾性，所以叶栩父母一点儿都不意外李在许的心思。

        李在许已经筹备了好几年，他虽然只比叶栩大一岁，但是，他想的可比叶栩多的多。

        而叶栩出事的那天，正好就是他们要去国外的前一天。

        这对李在许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让他几乎以为那只是个梦而已。

        谁能接受自己快要结婚的对象在前几天出事？谁又能接受本以为毫无意外地事情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意外？谁也接受不了和自己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人在某一天突然发生意外。

        李在许不能，李在许接受不了也承受不了。

        他几乎像是逃一样的跑出了那个医院，遍地的消毒水味道像是抑制着他的呼吸，他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这么厌恶医院，厌恶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后来的事儿，就是从李在许在大街上遇到那个黑衣人开始。

        透明人一脸好奇地看着叶栩，他从不曾真正体会过人的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他看过世间无数的离别，无异于哭倒在地，又或者人前装着无动于衷人后哭的撕心裂肺。

        他觉得人类表达悲伤难过情感的方式总是以“哭”这种单一的方式来表现，他也想看看不一样的，于是他想看到叶栩的“不同”。

        但是他隐隐感觉自己又要失望了。

        他看见叶栩趴在地上，肩膀抽搐着，低弱的抽泣声从地面传上来，一声一声像是揪着什么东西似的。

        就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歪头一笑，他并不想仅仅只看到这个。

        他想看到人极致痛苦的表现。

        他扶起将叶栩扶了起来，而顺道在他身前设了一道结界。

        他接力给叶栩，让她缓过神来，转过身，缓慢的动作叶栩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而下一秒，她看见了被铁链束缚的李在许。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栩双眼猝的睁大，刹那间变得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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