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轮回世界

宋若华将两人扶起，欣慰一笑：“有你二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我如今记忆有缺，现今周王室的情况还得你们为我解说一番才行。”

        夏云谏摇头叹息：“如今周王室的处境，比之当年襄王接手时还要糟糕，已经彻底是空有共主之名，而无共主之实。

        “如今天子是先王遗腹子宋晏乔，三年前为魏王联合临楚二国拥立，性格优柔寡断、懦弱胆怯。

        “周王室宗亲力量大不如前，还有很多人都投了别国势力，剩下小部分苦苦支撑，但无济于事。

        “王国大部分领兵将领被或是利诱或是威逼都魏国拿捏在手里，王宫禁卫军大部分高级将领已经替换成了楚国人手，现今朝堂之上文官大多出身临国……总之情形很不乐观。”

        宋若华沉吟：“此事要成，只能行宫变之举，且定要兵贵神速，快刀斩乱麻。王宫内的中层禁卫军将领你们有把握策反多少？”

        莫惊春道：“能用自己人还是不要惊动禁卫军，三年前出事后，我带着朱雀卫五千精锐化整为零隐匿各处，只消一声令下，便能重整旗鼓，助你一臂之力。”

        夏云谏也道：“周国许多臣民还是惦念着您的，许多军官无需策反，只要您现身，大部分忠心之人自然挺身而出，到时反有奇效。

        “此时若先行策反之事，只怕容易走漏风声。”

        宋若华嗯了一声：“有理。”

        莫惊春取出一副卷轴，在桌上缓缓摊开：“这是王宫的地形图。”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曾经的政治敏感还在，宋若华几乎一瞬间确定了应该从那个方向进攻。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指出，而是看向夏云谏：“云谏，你有什么想法？”

        夏云谏似乎是早就想好，直接指向最北边的城门：“我们从北边天璇们进攻。”

        莫惊春并不意外，一起说着这个地方的好处：“走南边宫门太多，到时候拖久了对我们不利。走北边，只要拿下天璇门、天枢门，就控制了紫薇殿，控制了紫薇殿就控制了王宫，控制了王宫就是控制了洛邑！

        “等地方守军赶到，咱们已经稳住宫里局势，那些人虽暂时被魏王控制，到底还是周国人，难道还敢弑君不成？”

        夏云谏迅速接上，伸手比了一个“五”：“而且，我会事先暗地陈兵五十万在禹国边境，拱卫王城，随时准备勤王。”

        莫惊春打了个响指：“若华，你再以黄泉令进行威慑，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夏云谏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到时候，君上您诏告天下重登大位，则大事已成。”

        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已经商量了很多回，宋若华笑道：“你们这个方案已经很完善，我们接下来再谈论一些细节问题。”

        直到所有细节都敲定、且备下了不下三个预案，这场小型会议才将将结束，而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宋若华伸了个懒腰：“好了，咱们休息一下，然后按计划行动。”

        “是，君上。”

        雾蒙蒙的一片混沌之中，在一片凄厉的怨鬼啼哭声中，宋若华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这片仿佛西方抽象油画的世界中，她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自己仿佛化作了一团轻飘飘的云朵。这种状态下，身上每一部分都成了她的手、也成了她的眼睛。

        宋若华脚下的大地上，只能瞧见一个巨大的磨盘，上磨盘缓缓转动间引发的黑色漩涡拉扯着无数同她一样的气团往磨眼而去。

        天地间，除了一片哀嚎，还有嘎吱嘎吱的响动声和淅沥沥的流水声。

        那些气团进入磨眼之后，就像黄豆一样被碾碎，随后七彩的丝线如水流动，从磨膛的夹缝钻出来，汇成蜿蜒的长河，不知流向何方。

        顷刻间，宋若华还来不及多想，已经被周围那股不可抵抗的伟力卷到了磨盘上，很快接近磨眼。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轮回吗？是啊，我已经死了，因为不堪受辱自刎了。

        不行，我不能去轮回！我要是去轮回了，这一世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就算变成鬼，我也要回去杀了李妍兮、阿萍……让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逃离这里，带着强大的信念，宋若华这个溺水者剧烈挣扎了起来，但冥冥之中那股压迫的力量反倒越发剧烈。

        尽管心头饱含强烈的不甘和绝望，但宋若华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靠近磨眼。

        镇静，宋若华你要冷静！

        “同学们，游泳时遇到漩涡，我们应该怎样求生呢？首先，要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越大越沉的东西才比较容易落到漩涡底部，轻小的东西反而会随着漩涡不断的转动。

        “……不能潜水……改变游泳的姿势……抓住一切机会往漩涡外边缘滑行，让身体与漩涡转动的方向一致，找准时机沿漩涡外边缘切线奋力划出来……”

        宋若华闭目，脑海中回想起林清皓所教导的轻身术、敛息术，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然后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之前游泳老师所说的那样，慢慢尝试着想滑出漩涡，偶有失误，一度被卷到磨眼旁边，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重头开始。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她几欲坚持不住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浮现李妍兮、阿萍丑恶的脸庞、自己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还有和林清皓的过往……

        终于，有一次她找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和周围漩涡融为一体，然后再也没有失败，见到了漩涡的边缘，那里是一片死寂暗沉的黑暗。

        毫不犹豫地，如同被甩出去的水滴，她彻底挣脱了这轮巨大的漩涡，轻飘飘的落在了黑暗之中，取得了彻底的身体控制权。

        我算是已经脱离了轮回的磨盘吗？

        漫无目的在黑暗中飘荡了一会儿，宋若华已然没有方位的概念，她明明再往下，可以磨盘为参照物一看，却显然位置在变高，明明在远离磨盘，却会一下变得极近，着实令她胆战心惊。

        碍于这种奇特的环境，她的行动变得极为小心谨慎。

        为了不再重回那黑色漩涡被卷进“轮回盘”，她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从自己身上分出一抹气团用来探路，确认安全，才敢以同样的方式将整个身体转移过去。

        在耗费了十来个气团之后，宋若华感觉自己已经在靠近那条七彩丝线汇成的河流，此刻她精神有些衰竭，便停了下来，希望能得到恢复。

        但过了许久，她只感到越发困顿，终于明白此举不行。宋若华灵光一闪，记起林清皓教的养神诀，既然人可以修炼，那为什么鬼不行？可此时身体构造已经完全不同，我该怎么办？

        她的探索，以自身这道气团为基础，从“灵魂究竟是什么组成的”这个问题开始。

        养神诀的深层原理她过去就已经理解得很透彻，在灵魂中找到对应的位置，很快，她便能以魂体成功运转养神诀，源自精神的疲乏也慢慢消除。

        有了能量来源，宋若华对此方“轮回世界”的研究也变得飞快。

        首先她学会了在磨盘边缘，以自己魂体幻化出勾魂锁勾一些魂魄过来研究一番，有条件的话她还会做点温和的控制变量实验然后再放他们回去轮回。

        后来她胆子渐大，开始研究磨盘，试图掰一块下来探索此方世界牵引、压制灵魂的力量是什么，源自哪里？又是怎么样诞生的？

        随着对这个世界规则的探索和修炼的持续，某一天，她忽然就突破桎梏，进化成一道金灿灿的光团，从此研究也掀开了新篇章。

        这个油画一般的抽象世界在她眼里变得清晰立体起来，过去她像是生活在二维平面的点形生物，对她来说，一条线就是一道阻隔，一个圈就能完全困住她，平面外的一切是她不可触及的未知。

        可当她进化之后，宛如画里的人跳出纸张，在三维世界中看清了纸张世界，她也轻易地看到了这个轮回世界的全貌，看到了那股让灵魂不可抵抗的力量的来源。

        一轮转动不休的太极笼罩着整个“回”字形的世界，太极两处鱼眼，一处死寂寥寥、一处生机盎然。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宋若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整团魂体抖了抖。

        身着黑白二色衣衫的青年道人凭空出现，他身形虚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右手拿着一枚骰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诗。

        宋若华只能通过意念散发出自己激动的想法：“你也是穿越者吗？你也是从地球来的对不对？”

        对方混浊无神的目光望向宋若华，然后呆呆呢喃：“师父，师父？”

        宋若华绕着他飘了一圈：“老乡？你还好吗？”

        对方仍是一声一声喊着师父，宋若华只好答应了一声：“徒弟，是师父。”

        青年道人闻言陡然伸手轻轻捧住了她：“师父你清醒了就好，我好想念你。”

        宋若华回应道：“师父也很想你。”

        对方闻言欣喜地掉下一滴眼泪：“我终于等到这一天，师父，若有来生……来生……”

        宋若华还等着他后半句话，就见这位疑似老乡的人化作一道风沙，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滴答——滴答——嘀嗒——”

        宋若华愣在原地，轮回世界也会下雨的吗？

        她感受到了一抹高悬于天的意志，这一抹意志在神伤？这会是掌管轮回世界的意志吗？它会因为见证一场无望的等待而落泪？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天方夜谭。

        但，只要是有情，那就说动的可能？

        可惜，任凭宋若华如何哀求、卖惨，这抹意志没有再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她孤独地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不知又游荡了多少岁月。

        宋若华发现了一些同类，一些意外挣脱了轮回的灵魂，无一不是还有心愿未了而执念极深。

        她和这些同类有过战斗有过交流，有的还清醒、有的已然疯癫，经历多了，宋若华便研究出了如何观看“战利品”的记忆。

        她的实力在迅速提升，可理智也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会陷入一段时间的癫狂，清醒过来却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难道我要在这里呆到灵魂崩溃？像那位一样消散于天地？我得找法子，回到现实去。

        在游荡中，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这些地方似乎和现实有一定程度的重合，偶尔可以听见人在说话，或是有现实的画面出现。

        希望这不是幻觉，宋若华决定收集起那些怨气极深的同类，驱使他们帮助自己，在这些“壁垒”薄弱的地方撕开一道裂口。

        在一场奇异的风暴中，磨盘一个小角碎裂，她冒险从风暴中取出一块“石头”为主要材料，造了一道令牌，刻上了那些前世意外听来的黄泉、鬼门关、九头狮子等元素。

        然后以自己粗浅的对空间规则的理解，不断感受和模仿，在其中开辟了一个和轮回世界幻境很像的小空间。

        暗中陷阱、直接拼杀……一场场战斗过后，她收服了很多冤魂、厉鬼在黄泉令中，来到一处早就选定好的“阴阳错位”之地，开始行动……

        在一阵刺目华光过后，宋若华猛地坐了起来。她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禹国王宫，方才又做梦梦到以前了。

        那是我自刎之后，在“地狱”的经历？难怪，那时候我跟李妍兮说自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取出黄泉令，轻轻摩挲着，心下觉得奇怪，我刚决定回洛邑夺位，这就想起了和黄泉令这一大杀器有关的事情，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就好像天，真的在帮我一样？

        还有，轮回世界的上方为什么会有太极？我在地狱里遇到的那个道人，不正是林清皓家的老祖宗林逸洲吗？

        他是为了等待师父穆子，所以迟迟不肯轮回，在轮回世界直到魂体消散吗？还有他说的那句师父你终于清醒了？穆子是出了什么事？

        唉，旧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又有新的疑问诞生，宋若华不由脑袋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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