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半刺杀

夜里，宋若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等她不自觉地抱过一个枕头来，思念极其自然又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林清皓没有在身边。

        夜凉如水，可此刻既不能躺在林清皓宽阔温暖的怀抱里，更不能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入睡，宋若华竟无端有些不安。

        她幽幽叹了口气，抬起手腕，借着窗外月光，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对银手镯。

        过去双剑所化两只手镯泾渭分明，都具有红色宝石点缀，而如今双银交缠锁住一个黑环，平添几分神异。

        林清皓送的镯子上并无什么贵重装饰，但刻画出了极其精致生动的花鸟纹路，正是所谓所谓的比翼鸟和连理枝。

        过去日日朝夕相对还不觉有什么，今夜才看了半晌她脸上笑意就不禁如花绽放，但转念想到林清皓要把自己“看管”起来的执着，又忍不住郁闷。

        窗外一棵大树在月光映照下，大片影子落在了宋若华窗前的屏风之上，就在她辗转反侧之间，心头忽生一股微妙的紧张之感。

        当机立断取出荷包里的玉珠激活了其中的力量，凭空出现朱红色“死”字撞在一道幽蓝结界上慢慢消弭，但随后结界上也遍布裂痕，看来即将崩溃。

        我何德何能，竟让对方出动了元婴高手？

        一道夜风吹来，宋若华不敢大意，再次启动玉珠，幽蓝光幕挡住一道无形的力量，似有浪花拍击在礁石上的声音响起，这暗中的交锋，仍是打了一局平手。

        最后一次机会用出，宋若华大呼一声：“救命！”

        一道银白刀光划破黑暗，带着无匹威势袭来，落入幽蓝“海面”。

        “咔咔咔——”

        宋若华周身“外壳”碎开，她心思急转间，取出三清铃，匆忙晃动。

        清越铃声响起，天地间万事万物似乎就此停滞，时间也静默了。

        带着枯寂气息的“死”字、隐含巨大毁灭力量的浪花、呈月牙状的银白刀光，眼前三道不同的力量浮在半空，宋若华手中三清铃金光一闪，三道力量尽被吞噬，随后又被吐出沿来时的路径回去了。

        宋若华寝宫屋顶，三道人影闷哼一声，各自后退数步，呕出一抹鲜红。

        王宫上空雷网浮动，整座宫城从寂静中醒来，三道人影对视间，相继伸出双手叠放在一起，于半空中凝出一道利刃模样的银色虚影，划破雷网，化作三道华光冲了出去。

        夏云谏和莫惊春赶到的时候，见宋若华仍着寝衣、披头散发面带惶恐，一个当即单膝跪地请罪：“属下护驾来迟，请君上降罪。”

        另一个跑到她面前，眼中满盈歉疚之意。

        “若华，我……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宋若华拍了拍莫惊春的手背宽慰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又上前扶起夏云谏，语气温和：“不是你来迟，那可是三个元婴联手，你们一时发现不了才是正常。”

        夏云谏闻言面色难看：“一定是魏、临、楚三国的元婴老怪。”

        莫惊春很是气愤：“他们如此行径，是想开战不成？”

        夏云谏咬了咬牙，右手抚上剑鞘：“要战，也无妨！”

        “慎战，你们可别说气话了”，宋若华自嘲一笑，“不过这样看来，为了我这条命，他们倒是不吝惜代价。”

        经此一遭，三人也没有了睡意。

        宋若华披了一件披风，君臣便聚在小厅里说话。

        宋若华问夏云谏：“九州各国之中，如今明面上有多少元婴强者？”

        “魏、临、楚各有一位，玄国有两位，理国原也有一位，但十年前已经驾鹤西去，周王室那两位牺牲在了三年前那场变故里，我们禹国……根基尚浅。”

        他似乎很是惭愧，宋若华鼓励他道：“禹国如今能位列七大强国之一，已经很不容易，你做得很好了。元婴强者，以后总会有的。”

        宋若华想到周王室的损失，不禁心痛：“周王室那二位，莫非都是为我？”

        夏云谏沉重点头：“为您，也是为了周王室。”

        宋若华怀着沉重的心情出声：“三年前，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大致知晓，却不想……牺牲这样惨重。”

        “你们跟我大概说说，那两位的事情？”

        夏云谏点头：“他们一位是周王室族老宋霁尘前辈，是先王的亲叔父，您的叔祖。另一位是因为当年您打击周国内的皮肉交易，禁止勾栏生意，受这道法令影响，才前来担任客卿的楼心月前辈。”

        莫惊春继续补充：“宋霁尘前辈生前十分欣赏您，当年他看出您争储的野心后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很是高兴，主动向先王提出不妨立您为储君的建议。

        “后来先王下诏册封你为储君，满朝公卿争论不休，是宋霁尘老前辈亲自出现，这才彻底一锤定音。”

        宋若华心中一下对这位叔祖生出一阵股亲近感：“叔祖他……何以如此看重我？”

        莫惊春有些感慨道：“或许是因为你的那几个兄弟，实在资质平平。不似玄国当时已然连出六代明君，其余诸国国君也无一昏庸之辈，大争之世，周天子只要稍稍逊色，便要让国家步步落后于人了。”

        夏云谏附和道：“事实证明，让您继位这个决定才是无比正确。周王室在您的带领下，短短数年跻身强国之列，并且再次夺回天下共主的话语权。可惜……”

        莫惊春胆子较大地接过话：“美色误人，您的大好基业，因为林清皓给毁了。”

        宋若华有些不确定：“我认为当时他未必背……”

        莫惊春打断她问：“你还是不肯信，那我问你，你死了，收益最大的是谁？如今他林清皓成为七国霸主，还想将您囚在身边，这要是让他得逞了，美人江山都在他掌握之中了。”

        宋若华揉了揉眉心：“好了，事实如何，等我恢复记忆，自有定夺。”

        两位亲信对视一眼，尽是无奈。

        “对了，那另一位楼心月前辈，堂堂元婴强者，为何会因为一道法令为周王室效力？”

        夏云谏出声解释：“楼心月前辈，原是魏国王都青楼中一位歌姬，善弹琵琶。后来以乐入道，但不肯为魏国效力，被驱逐到了北荒，一直行踪成谜。您颁布法令后三个月后，她就主动出现了。”

        “原来如此，那两位前辈的陵墓在何处，待我有机会，前去拜祭一二。”

        莫惊春有些惆怅：“两位前辈当时都被你委以重任，分别前往魏国、楚国颁布诏书，结果遭到对方元婴强者伏击，战斗具体情况我们不知。

        “但楚国疑似找了两位妖族高手帮忙，两位前辈俱是以一敌二，最终身陨，连尸骨也没有……没有找到，周王室陵墓中的棺材里，只放了他二位的衣冠，陵墓就在洛邑郊外的玉京山脉。”

        宋若华点头表示知晓，心中暗下决心，有生之年誓灭魏临楚三国，以告二位长者在天之灵。

        夏云谏见她脸色实在沉重，冲莫惊春使了个颜色。

        莫惊春会意，出声汇报了工作：“段文竹已经被我派人送回灵源了，暗中传信引我去渠塘县接您的人却还是没有线索。

        “传信那孩子只说自己似乎是晚上做了个梦，记不清具体内容，他早上起床发现枕头底下多了一些糖和钱，脑海里就突然有了做这件事的强烈念头。”

        “晚上？或许那时段文竹才中了摄魂术，此人又怎知后续会发生的一切事情？莫非他能未卜先知不成？”

        莫惊春有些疑惑：“只是我们并不曾与此等善占卜之术的高手有过交情。”

        宋若华道：“他此举意为帮我，既无头绪，便暂且不管。如今林清皓那边是什么情况？”

        莫惊春欲言又止，宋若华有些着急。

        “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见宋若华这样关心林清皓，莫惊春和夏云俱是有种面对君上被妖妃迷惑的不快。

        莫惊春撇撇嘴道：“林清皓进入太华山王陵里去了，那是他家老祖宗的地盘，应该不会有事。”

        宋若华顿时明悟：“难怪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以他的本事，竟还没找过来。”

        旋即她又开始担忧，林清皓进去之后，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能不能找到出来的法子？

        夏云谏询问道：“对了，君上究竟是如何从玄国离开的？可否告知臣下，也好让我们为您分忧。”

        宋若华隐藏了一些不便说和没必要说的内容，从林清皓发现段文竹中了摄魂术之事说起，直到自己试炼结束传送到渠塘。

        “联系方才之事，我怀疑是他们几家联合，故意设计隔绝您和玄王的联系，想取您性命。”

        莫惊春一拍桌子：“步步为营、藏头露尾、借刀杀人，定是李无忧设的局。她本身修为好过段文竹许多，又是以乐入道，施展摄魂术可谓手到擒来，和孟易琀为何屠灵源许氏？就是为了引林清皓将君上带离玄国王宫。”

        夏云谏深觉有理，点头接话：“李无忧用摄魂术把段文竹送进附近的太华山王陵。如此无论君上和玄王谁进入其中，他们都会暂时的分开。”

        “可李无忧怎么知道进入太华山王陵的办法？要知道，这王陵的开启之法，千年来都无人知晓。她又怎么能肯定，君上和玄王必定其中一个进入王陵，不是都没有进入，也不是两人一齐进入呢？”

        莫惊春看向宋若华：“太华山王陵的阵眼的情景，不算十分隐秘，这个办法，或许你以前见到记载就已经猜出来，但意外让孟易琀给知道了？”

        宋若华有些不确定：“这种事情就算我猜到了，凭我和林清皓的关系，必定守口如瓶，也不会写下来，他怎么知道的？”

        莫惊春也有些不确定：“其实，那时候你跟他来往密切……我一度以为——”

        宋若华打断她道：“我对感情很专一的。”

        莫惊春忙道：“好好好，就当是他从你那里骗去的，然后又告诉给了李无忧。”

        她转头看向夏云谏：“消息来源有了，如果办法真是从若华这里得知，他们就可以肯定是若华进入王陵，她若出不来困死其中最好。可惜若华很快逃离王陵，不过林清皓也刚好进入其中，这不就打了个完美的时间差，让他们有了动手的机会。”

        宋若华有些庆幸：“但他们没料到我拿到了可以抵挡元婴高手的宝物，不止如此，暗中还有人帮我联络了惊春。”

        夏云谏似乎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莫惊春看得有些好笑：“你是不是想说，君上不愧为天子，果然得天庇佑？没关系，你想说就说好了，我莫惊春一向尊重不同的信仰。”

        夏云谏堂堂一国之君，竟忍不住挠了挠头：“倒也不是相信天命，一时感慨。”

        莫惊春最终下了结论：“李无忧虽然只是凤初境，但那张嘴倒厉害得紧，这次我敢肯定是她说服三国联手，想暗中除你。”

        宋若华揉了揉脑袋：“可能还要加上一个理国。”

        莫惊春眉头紧蹙：“他们害怕你再次登上天子之位，颁布那道诏令？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但他们似乎十分忌惮。”

        宋若华看向夏云谏：“云谏，你知道吗？”

        夏云谏摇头：“当时我只知道您发了一道诏令往禹国而来，但诏令被临国的元婴高手拦截了，我未曾得知其中内容。”

        莫惊春有些庆幸：“你未曾得看也好，否则当年你禹国未必……若华始终守口如瓶，想必也是怕万一事情败露，我们这些知情人没有活路。”

        夏云谏神情似乎有些复杂：“君上，你总是如此，这风雨一肩挑的性子要改一改，我们虽不才，亦能替你遮蔽些许风雨。”

        宋若华玩笑道：“你们把我想得太好了吧，事关重大，也许我只是怕你们背叛我呢。”

        对面两人沉默了一下，莫惊春抚着额头开口：“行吧，算我俩自作多情了。”

        说了这许多话，宋若华正觉口干舌燥，夏云谏已然极有眼色的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君上请用茶。”

        润了润喉咙，夏云谏开口问：“君上接下来有何打算？可要回转洛邑，重夺天子位？”

        宋若华缓缓点头：“此举势在必行。”

        夏云谏很是激动，当即单膝跪地：“您的意志，就是禹国剑锋所指。”

        莫惊春同样跪下：“君上，朱雀卫总指挥使莫惊春，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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