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未貴妃

　　（六十四）

　　俏如來先前往還珠樓告知千雪孤鳴清醒的消息以及交換情報，已從溫皇那裡得知闇盟盟主如今的根據地。修儒將勝弦主借予的寒玉珠交給了俏如來，後者承了情，也必親自前往答謝。

　　「去完海境，需要麻煩雲仔陪我多走一趟闇盟。」

　　「不要緊，我對傳聞中的闇盟之主也很有興趣。」雲仔笑道「況且，我本就預計要找時間至海境，如此正好。」

　　俏如來點頭，也沒有對此多問「不過，海境環境特殊，初次進入可能會不太適應。」

　　在前往海境的路上，俏如來提醒雲仔做好準備，俏如來猜測藥師不會喜歡海境的環境。

　　「我知曉，我曾隨師相進入過。」受到關心的雲仔笑笑「而且無根水也是極好的藥材，所以我也對此有些了解。」

　　「嗯。」俏如來點頭回應「其實，這次前往海境也是想探查關於龍涎口的紀載，妳在金雷村生活這麼久，可有什麼頭緒？」

　　「龍涎口？……說起來，以前都沒想過為何龍涎口會出現在金雷村，若非俏如來你放出了錦煙霞，我們還不知曉祭壇下藏著這樣的危險。」雲仔想了想，臉色一暗「但就我所知，金雷村確實有著特殊的地氣，有助於掩蓋氣息，兩者可能有些關聯。」

　　對了，就是因為地氣，所以那人才會選擇……

　　【呵呵呵……】

　　「特殊的地氣？」覺得抓住一點頭緒的俏如來看了藥師一眼，隨即察覺後者的恍神「雲仔？」

　　藥師的神情似乎呆滯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向俏如來投了疑惑的視線，那一瞬間的變化幾乎讓俏如來以為是錯覺。

　　「嗯？你不舒服嗎？」雲仔看了看俏如來的臉色疑惑道。

　　「俏如來無事。說起來，在治療俏如來的過程中，妳對元邪皇的招式解法比溫皇前輩和修儒都順利，可是對此有什麼研究？或是看透了元邪皇的功體？」

　　「看透邪皇的功體？沒有。先前在龍涎口遭遇邪皇時，幾乎沒看到邪皇的出手，又談何看穿。」

　　「那藥神前輩是否曾留有對燭龍之火的相關紀錄？」疑惑更深，俏如來進一步問道。

　　只是……

　　【哎──呀，被發現了～】

　　一愣，雲仔恍然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不過，師尊並未告訴過我。」

　　她猶豫了下，決定坦白部分「雖然我告訴史君子是參考典籍記載相似的症狀，但事實上……是記憶傳承，只可惜我得到的資訊並不多。」

　　俏如來想起藥師的意識之能，若有所感。

　　「嗯……那若是意識之招，對元邪皇是否有用？」俏如來突然想到這種可能。

　　雲仔搖頭「不確定，但祖輩與邪皇交好，相似的招式可能無用。況且大智慧也已經嘗試過，只對普通魔兵魔將有效。」

　　「嗯……」

　　【妳不把我的存在告訴他嗎？搞不好能讓我消失哦～】

　　不行，這是她該自己處理的事，俏如來已經煩惱夠多了。

　　【哦～妳想把我當作你獨享的秘、密、啊！還是想保護我呢？阿雲的小心思真令人害羞──】

　　【閉嘴，不準那樣叫我！】

　　「先走吧，鱗族與元邪皇一戰受損，可能需要妳的幫忙。」

　　雲仔對上俏如來信任的雙眼，也笑了笑，一同邁開腳步。

　　＊

　　避開魔族士兵，掩藏行蹤的兩人剛來到海境邊境，就見到守衛在此的龍子。

　　「夢虯孫？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雲仔，俏如來，你們沒事了？」夢虯孫見到他們高興了一下，然後便又回到消沉的樣子「原本想去找妳，但現在海境……總之，我不能輕易離開，胡亂找尋也怕被魔世發現行蹤。」

　　「發生了什麼事？」

　　「唉，一言難盡……」夢虯孫將大致的事情簡略告知他們。

　　那日藥師走的匆忙，太子的命雖然在飛淵餵了藥後保下了，但正面為鱗王擋了元邪皇一招，到現在仍是與王一樣昏迷不醒，與俏如來千雪孤鳴一樣，受到體內源源不決的熱流影響，御醫也難以下手。

　　好在王倒下前曾命未貴妃攝政、龍子代掌師相，海境這才沒有亂起來，但夢虯孫便受困於安排邊軍和朝中雜事，無法分身前往求助雲仔，況且並非所有人都支持由外人進入海境……

　　「啊……海境的狀況竟然轉變至此？」

　　「嗯。」

　　「辛苦你了。」雲仔同情道，她知道好友的身分本就複雜，現在臨時獲得的地位肯定讓他頭大「需要幫忙嗎？」

　　「當然啊，啊，既然妳來了，那王和太子就拜託妳了！」

　　「我會盡力。」她沒料到倆人都還昏迷不醒，但太子服過她的藥，她本就有一份責任在，藥師補充道「但我指的不只是這個。」

　　「蛤？」

　　「你不是等一個人的消息很久了？」雲仔笑道。

　　「妳有人選？耶……不對，妳……」夢虯孫反應過來，驚聲「妳有辦法救欲星移！？」

　　夢虯孫一直以為欲星移是不可能醒來了，當初一片混亂下，最後脫離思能裝置的兩人全部陷入昏迷，後來藥師又被送入神農有巢，而他必須趕回海境，直到今日才有和好友交流的機會。但廢蒼生和溫皇都是這樣告知他的，能恢復的機率小之又小，完全是只能靠運氣的賭博。

　　「雲仔？」俏如來也一同看向藥師。

　　雲仔笑了笑，沒有否認倆人的希望「是。」

　　她才不會讓自己在此事上留有遺憾！

　　「妳……」夢虯孫也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咳、妳…妳真的原諒他了？」

　　欲星移和小雲仔之間的矛盾他清楚，也親眼見過小雲仔努力壓抑情緒的樣子，所以現在才更不可置信。

　　「......他在使用思能裝置時做出了選擇。」雲仔與俏如來視線相接，在後者安撫的眼神中緩緩道「所以我也做出了選擇而已。」

　　有些難，更有些難過，但至少事情都尚留有餘地，只要還能挽回，那麼所謂的傷痕就不是太過深刻，原諒就不是那麼艱難。

　　她離開黑水城前也有將此事告訴錦煙霞，後者只是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多說什麼，眼神和現在的俏如來非常相似。

　　明明雲仔是在對他說話，一旁的夢虯孫卻突然有種自己是多餘的錯覺。

　　「我重新激發了師相的意識，要回到身體內並清醒可能沒那麼快，但也不須太長的時間。」總歸等待有望，搞不好能在魔世的事情解決前醒來幫忙出謀劃策也說不定「不過，在恢復前不可受到打擾。」

　　「這個簡單，浪辰台如今已經封閉，稍後帶妳過去。」夢虯孫尊重好友的決定，握了握拳「我…還要找他算帳，欲星移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贖罪。」

　　「放心，總不能讓那隻墨魚缺太多出勤紀錄。」雲仔歪頭笑了，欲星移已經悶頭睡大覺很久了，雖然是與溫皇的蠱蟲一同入眠、咳！

　　阿對，這一段可以稍後講給夢虯孫知道──同為『墨魚抵制聯盟』成員的藥師心想，像隻小狐狸一樣地偷笑。

　　「你們來海境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不是，我想拜託一件事。」這回換俏如來出聲了「我想調閱海境藏書所載關於龍涎口所有的資料。」

　　「龍涎口？」

　　夢虯孫正摸不著頭腦時，一位鱗族士兵突然前來匯報「龍子，貴妃娘娘請你帶貴客進入清卯宮一見。」

　　「啊？這麼快就知道了？正好，俏如來，海境因為封閉，你要借閱藏書明面上還是需要請示一下，免得有人囉嗦。放心，娘娘不會不會同意的。」夢虯孫揮揮手道「走吧，這邊。」

　　＊

　　清卯宮比雲仔曾到過的大殿上布置更為雍容貴氣，各處的擺飾與珍品植株處處顯示主人的大氣。在海境后位空懸下，此地的主人已位處極高，又因握有實權而更顯尊貴。

　　而本人更是端莊姝麗，氣質凜然，唯獨目光在觸及夢虯孫時會稍微顯露親近信任之意。

　　「參見貴妃娘娘。」雲仔與俏如來、龍子同時向宮內女子行禮，久違的環境喚起一點熟悉感。

　　「免禮。」貴妃一揮手，轉身打量兩位來者，眼中閃著微光「你們就是俏如來和雲醫？」

　　「是。」

　　「本宮記得雲姑娘曾來過海境，但此次正逢魔世之亂，海境也難逃災劫以致太子與鱗王相繼昏迷，正值繁忙之際，若有招待不周，還請海涵。」未貴妃輕微抬手躬身，言語行為中滴水不漏。

　　「娘娘客氣了。」雲仔抬手回禮，嘴角弧度恰到好處，同樣不亢不卑「是我們來的唐突，辛好娘娘不見怪。」

　　未貴妃和俏如來的注意力皆在雲仔之上，此時夢虯孫已經直接向未貴妃開口「娘娘，俏如來想查閱海境與龍涎口相關書籍，我稍後直接帶他去。還有，正好雲仔也來了，可以順便去看王上和太子，為他們治療，我們就先來去了。」

　　「慢。」就在夢虯孫想轉身離開時，未貴妃先一步喊住他的腳步。

　　「你帶著本宮的口諭和俏如來去藏書翻閱尚沒問題，但去看王上和太子，卻並不合適。」

　　「為什麼？小雲仔很厲害耶，俏如來也中了魔火，就是她治好的。現在那些御醫都束手無策，還不如讓小雲仔來試。」夢虯孫質疑「還是那群鮫人想對王上見死不救？這再吵就有理由把他們關起來了。」

　　「夢虯孫。」未貴妃沒有因為被質疑而生氣，反而笑著搖搖頭，就像看著想幫忙卻不懂事的孩子「他們是朝中重臣，豈能說關押就關押。再說，他們也非全錯，在這種緊張的時刻，海境當謹慎行事，任何外境之人都不該接觸到王上的治療過程。若是傷勢好轉那還算好，但若是傷勢未好轉甚至惡化……夢虯孫，那不是我們擔當得起的責任，你的朋友也會惹上麻煩。」

　　未貴妃堅持道「王上不能有失，一點風險都不能有。」

　　夢虯孫聞言，立刻消沉下來「可是明明有過治療成功的案例佐證，王上很快就能醒來……」

　　「有四皇子呈上的藥丹，王上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想必很快就能好轉，你也不用太過擔憂。」未貴妃勸慰道「只可惜藥丸只有一粒，而太子的症狀也有所不同，雖無生命危險到底重創過度，但仍無法清醒。」

　　「好吧……」夢虯孫垂頭喪氣。

　　俏如來見狀，出口安慰道「我相信鱗王與太子吉人天象，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雲仔看了看龍子，轉頭對未貴妃道「既然鱗王事關國體，雲仔不便插手。但太子他在金雷村撤退時服下過我的藥丸，已經是我的病人，於公於私都該讓我進行後續的治療。否則若是御醫開出的治療方式與藥性相沖，那才是造成麻煩。」

　　「嗯……」未貴妃看著藥師，對方給出的理由確實足以堵住他人的悠悠之口，太子也已經沒有生命之危，讓在中原有些名聲的雲醫來醫治並無不妥。

　　「可以。有代理師相擔保，若是太子能順利康復，本宮才要感謝雲醫姑娘的盡職。」

　　俏如來和雲仔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得到許可，夢虯孫驚喜地跳起來「太好了，小雲仔，我們趕快過去！多謝娘娘，我們先退下了。」

　　＊

　　因為時間不充裕，夢虯孫先帶俏如來去藏書處後，與雲仔一同前往浪辰台。

　　而不是太子寢宮。

　　「嗯？夢虯孫，你剛才是特意不向貴妃娘娘提起師相的事嗎？」

　　雲仔在得知目的地時突然起了疑惑。雖然對於醫治順序並沒有意見，但適才龍子在未貴妃面前一字不提，反而顯得奇怪。

　　「這個嘛……」夢虯孫搖搖晃晃地走著「他們過去好像有點衝突，雖然相安無事了多年，還是不要讓娘娘煩惱好了，反正依你說法，欲星移一時半刻還醒不過來。」

　　「嗯……」聽夢虯孫話意，再想想如今由貴妃攝政的情形，大概也能猜想是與海境內政有關。這就不便再探問下去，只是問道「你很信任貴妃娘娘？」

　　夢虯孫知道雲仔是因為那兩人立場不同而擔心，所以直接回答「當然啊，貴妃娘娘雖然出身貴冑但和那群夭壽鮫人不同，很有能力和手腕，是連王上都重任的人。至於與欲星移之間……總之，當初為了攬權，欲星移那傢伙做了不少『好事』，真不知王為何這麼信任他。」

　　說著，夢虯孫的臉色又轉陰沉，雲仔連忙道「和初見相比，師相如今應該變了，否則他不會犧牲自己。」

　　「誰知道他在打什麼注意……九算沒一個好東西！」夢虯孫腳步重重踩著出氣，雲仔看他雖然口中不愉，但始終方向不變，就明白了大概，於是將話題轉移，提到對欲星移的治療方式。

　　比如和彼岸蟲作伴玩耍啦、和迷心蠱同食海鮮啦、或是和最深刻的過往糾纏不休之類的……

　　【真趣味。】

　　【？】

　　【呵呵呵，果然到處都不乏野心之輩，這世界才稱得上有趣嘛。】這幾日看小崽仔的日常，簡直平淡地無聊至極，都快閒出味來了。

　　【師相不是……】

　　【我說得是那位美人哦。】烏祭輕笑反駁，他又不認識什麼師相【小崽仔沒發現嗎？那個貴妃美人並不想讓妳診治鱗王呢～】

　　雲仔一愣【嗯！？什麼意思？】

　　【藉口沒有破綻，但對太子的態度卻太放鬆了，鬆口得太快。】烏祭閑閑地指點道【哎──呀，有心計又自信的美人比美酒更香醇，難得啊！】

　　【但是夢虯孫很相信她。】雲仔半疑，貴妃的命令在立場上毫無問題，而且龍子也非是容易蒙蔽之人。

　　【當然，畢竟貴妃美人對你那隻龍還不錯。】

　　【所以貴妃娘娘只是想要權利？不會傷害夢虯孫或者其他威脅？】雲仔心一鬆，但隨即又被烏祭的話語驚嚇。

　　【這個嘛……至少貴妃美人可能看出你出身宮廷了──哦呀，小崽仔你真是不小心～】

　　【滾出我的記憶！！】臉色一變，幸好落後夢虯孫半步，沒被注意到。

　　【哈哈哈，小小的幼崽又稚嫩又可口，簡直讓人欲罷不能！……哦哦，注意表情呦，如果不想被看出來，小崽仔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雲仔面無表情地咬牙，隨手將滑到手裡的錦囊收回袖中，沒看到放在裡頭的鱗片再度泛起妖冶的薄光。

　　她不再理會烏祭的關心，看似真誠其實參雜著劇毒，如同艷麗的蛇妖，半真半假的言語中蠱惑與陷阱同在，防不勝防。

　　原以為只是唯恐天下不亂，真是一刻都不能大意，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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