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四十三）

　　金雷村內，小七驚慌地通知眾人「不好了！和玄狐吵架後巫女就不見了！」

　　「嗯！？」、「啥！？」

　　巫女不是會隨意亂跑的人，因此眾人皆感到不妙，包括還在養傷的錦煙霞，所有人出動四處尋找常欣。不管如何，在這種時候失蹤，誰也不知道人還回不回得來。

　　然而，等他們找到人，遇上的卻是比被地門洗腦更糟糕的局麵。

　　「！！常欣！」

　　「欣兒啊！」

　　「你們！快放開巫女！」

　　隻見常欣手腳被割的鮮血淋漓，整個人虛弱不堪，幾乎讓人不忍直視。

　　「切，追來的那麼快。」不知怎麼從監牢逃脫的白綺和留羽，一個一手持刀抵上常欣胸口，一個緊抓著巫女的頭髮，逼迫她抬起頭「你們在過來一步，我就直接捅一刀，如何？」

　　「不…要……」

　　金雷村被所有人看顧長大，被大家疼愛的巫女，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遭遇！？光是如此長老就已經快崩潰了，隻祈禱著上天保佑孫女能被平安的救下來。

　　「你！」夢虯孫急得幾乎要跳腳「你們敢！」

　　但是他完全不敢輕舉妄動，固然找到人的速度比白綺留羽預料得快太多，兩人也不蠢，自然知道人質在手，主動權就是他們的。

　　所以即使龍子按著洞庭濤光已是蓄勢待發，卻顧忌著不敢出手，一旁的錦煙霞也是同樣，白髮飄散著蠢蠢欲動，卻始終不能釋放救人。

　　常欣隻是個普通善良的女孩子，從沒練過武，隻要有任何一點閃失，他們都承受不起。

　　「要是常欣有個萬一，等小雲仔回來，該怎麼辦！」夢虯孫咬牙切齒。

　　而全心在意常欣的也不隻是藥師和在場的幾人，還有另一個才鬧了彆扭的……

　　「玄狐冷靜！」

　　銀燕才剛趕來便大聲喊，話未落，一道黑灰色的身影迅速衝入，卻突然被迫停下。

　　——是錦煙霞見刀身更加接近常欣胸口，連忙扯住玄狐的腳步。

　　「哈哈！真可惜，怕了嗎？來啊！再走一步啊！」白綺持刀比劃著，態度囂張而愉悅。

　　「行了，麥廢話了，快動手！」同夥不耐煩了，催促著就要享受奪取生命的快感，比起事後處理，他顯然更喜愛掠奪的過程。

　　「住手！」

　　「常欣！」、「欣兒啊！」、「巫女！」

　　在刀身就要刺入的那瞬間……！

　　「魔劍……」

　　——碰！！！

　　「啊…！」

　　比玄狐動作更快，常欣腰間的錦囊乍然轟開，本人沒被影響，卻直接近距離炸的白綺和留羽措手不及，手上頓時一鬆。

　　快得來不及眨眼，一瞬間，常欣便換到褐色人影的懷中。

　　「魔劍十一·涅槃！」

　　「「啊！！不要…！放過我！！」」

　　在眾人被意外震懾時，玄狐已經放出極招，白綺留羽被數百道強烈的劍氣貫穿，求饒慘叫聲不絕於耳，眨眼間便被削成血人，直到承受不住劍氣爆體而亡。

　　「小雲仔！？」、「雲姑娘！？」

　　然而已經沒有人在意他們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突然出現的雲仔身上，不隻是因為她懷抱著常欣，更是因為她背後那雙正在消散的翅膀，以及周身飄落地的羽毛。

　　「欣兒！」直到長老焦急地呼喚招回眾人的心智，以及玄狐染上慌亂的語氣，所有人擔憂著巫女的情形，連師相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一片混亂。

　　雲仔卻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天知道她現在有多驚慌，要不是她及時趕到，要不是常欣身上有帶……

　　「常欣…常欣…你撐住！快找醫生…不對，我就是醫生……」雲仔沾染著血的指尖在顫抖，幾乎無法思考，語無倫次。

　　「雲仔……」常欣氣若遊絲地躺在雲仔懷中，眼裡除了傷勢的痛楚還有見到青梅的欣喜「不…不要…哭……」

　　「妳不要說話……」雲仔都不知道自己哭了，這時才發現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想起身上攜帶的救命丹，抖著手連忙餵給常欣，所有平時的鎮定自若全數消失不見「妳放心，我一定會救妳！」

　　見常欣吞了藥後還是愈來愈虛弱，雲仔連忙往青梅體內輸送內力，但她本身剛受到缺舟重創，此時又心神不穩，隻見藥師的麵容更加蒼白，嘴角也開始溢出血來。

　　「小雲仔，你也受傷了！」龍子和長老首先發現藥師的狀態不對，焦急著。

　　「撐住！」錦煙霞見狀，身手放在雲仔背後，為常欣加持。

　　有了另一股力量加入，常欣勉強張開了眼睛「玄狐…對不住……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雲仔也是……不要衝動……我…隻是…希望…大家…都……平安無事……」

　　「常欣……」玄狐慌亂的聽著常欣說話，不敢伸手幹擾雲仔。

　　「我都聽你的，不要再講話了…咳……」雲仔嘴邊的血越流越多，染紅了衣襟，和常欣的血混合在一起，自己也再也壓抑不住喉嚨癢意，但她反而更加大了功體的輸出，榨取體內剩餘的內力。見此，一旁的欲星移也上前加入輸氣的陣容。

　　「撐下去，麥放棄！」聲音有些不穩，但此時沒有人注意到。

　　有了白蛟和師相的幫忙，以救命丹吊命，雲仔勉強運行著功體在常欣體內形成循環，暫時替代血液的功用，可以支撐半個時辰。

　　雲仔收回手，錦煙霞和欲星移也同時收功，後者將一個小瓶子遞給藥師，其中散發出的鐵鏽味讓近距離的龍子臉色一變。

　　沒注意到夢虯孫的異狀，雲仔全副心神都在小心翼翼地護著常欣如風中殘燭的性命。她讓錦煙霞幫忙，一起盡量平穩地把常欣抱去藥房，長老等人跟隨過去在外麵等待消息，夢虯孫則決定去黑水城找修儒過來幫忙。

　　原本欲星移到來隻慢了銀燕和玄狐一步，此時事情尚未結束，卻也沒有選擇跟上。

　　留在原地，端詳完手中褐色的羽毛，他往旁邊走了幾步，俯身從屍體碎塊中拾起一塊紅黑色的碎片。

　　這是……斷雲石？

　　意外的訊息讓他陷入了複雜的思緒，欲星移此時卻聽到銀燕驚喜的呼喚。

　　「大哥，你回來了！？」

　　被雲仔落在後麵的俏如來和鴉玖終於姍姍來遲。

　　*

　　隻有半個時辰。

　　常欣失血過多，傷勢太重，體質又隻是普通人，即使有鮫人血，也隻是多拖延了一點時間，還是難以擺脫性命危險。

　　然而就在雲仔準備好要為常欣動手術時，她才發現，手裡的小刀在顫抖著。

　　震動的幅度不大，卻完全無法下刀，也不能停止。

　　「雲仔，鎮定！」錦煙霞雖是擔憂，但也知道這時候是關鍵，必須穩住她「常欣隻能靠你了！」

　　「我……」雲仔咬牙著想止住顫抖，手卻絲毫不聽話，忠實呈現她的懼意。

　　錦煙霞的聲音仍在繼續「常欣相信你，她還在等妳！」

　　害怕。

　　很害怕。

　　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這不是藥師第一次遇上棘手的病人，卻是第一次如此戒慎恐懼，生怕一個疏漏導致懊悔終生。她彷彿明白了師尊在麵對摯友受創時的心情，這是隻有一人能背負的結果，也是必須承擔一輩子的責任。

　　隻有她能做，她必須做到，因為這場戰役......

　　她沒有任何退路。

　　——常欣在等我。

　　深吸一口氣，心一定，雲仔手一揚，功體綿綿不絕的導入。終於，小刀平穩的落下，金眸呈現的是無機質的冷靜。

　　錦煙霞見狀，立刻動手從旁協助，也在雲仔氣力不足時補上。兩人配合默契，但這場手術的結果，仍然未知。

　　*

　　銀燕一聲大哥，把師相的思緒拉了回來，抬頭就見到俏如來和一位陌生的青年走近。

　　「俏如來。」欲星移注意到俏如來略顯生疏的神情，心中也有了猜測「不知這位是？」

　　「先生。他是原本的八關武佐之一，是雲姑娘帶我們離開地門，說這裡有我該熟悉的人。」就是這位神情熱切的少年嗎？

　　「大哥，我是銀燕。」銀燕見到大哥十分欣喜，幾乎便要抱了上去，有沒有記憶都可以排在後麵「雲姑娘一定能讓你想起來的！」

　　俏如來對眼前少年的熱情有些茫然，但不妨礙他感受到對方的善意，便也回了一個微笑。

　　而站在一邊的鴉玖察覺到藍衣男子的視線放在自己身上，連忙自我介紹「我叫鴉玖，在地門遇上姑…姑娘後，想起真實的過去，她說這裡不會再被地門洗腦。但在路上時講要先行一步，我們按照她說的才找到這裡。」

　　「嗯，我知曉了。」欲星移道「雲姑娘正在救治她的朋友，你們可以先在村中休息。」

　　「多謝。」

　　*

　　在藥房外繞圈徘徊，坐不住的小七一轉身就迎麵撞上黑衣青年。

　　「啊！是武斂君大哥，你去哪了？」

　　「出去走走。」青年低沉道「發生什麼事了？」

　　「巫女差點被殺害！幸好雲仔及時回來……詳情聽說。」小七道「夢虯孫也帶修儒回來了，正在裡麵。」

　　就在這時，裡麵藥房裡傳出碰撞的聲響，就在眾人麵麵相覷時，錦煙霞走了出來。

　　「怎樣了？我的欣兒啊……」長老率先詢問，緊張的等待著宣判。

　　錦煙霞環顧一圈，沒有看到夢虯孫和欲星移。

　　「你快說啊！」清伯忍不住催促。

　　「…暫時沒事了。」

　　白蛟話落，長老提著的氣一鬆，整個人搖晃了幾步，還好身體硬朗，還支撐的住。

　　其他人也紛紛鬆了一口氣，欣喜之情瀰漫。

　　錦煙霞神色卻不見輕鬆，補充道「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還需要觀察。」

　　「手術一結束，雲仔就昏倒了，她的傷勢也不輕，現在修儒接手照顧，暫時不適合進去探望。」

　　雖然不知道雲仔從哪裡受的傷，但之前一運功就被反噬的情況他們都是看見了「沒事就好……」

　　氣氛終於比較輕鬆，萬雪夜便對錦煙霞道「俏如來好像回來了，正在村裡，和另一位地門的武佐。」

　　「嗯？」

　　*

　　夢虯孫和欲星移不和大家在一起，卻是單獨走到沒有人的地方，還是夢虯孫在好不容易帶修儒趕回來後，專門去堵差點就要離村的師相。

　　「俏如來被救出，加上玄狐和雲姑娘之助，很快就能反攻地門。你不去幫忙，還在這裡做什麼？」欲星移道。

　　「你……啊！」夢虯孫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情，也想通了他原本隻是想問那個小瓶子的事「那個果然是鮫人血，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就說你怎麼會突然把血給出去…」夢虯孫質問「你心虛了！？這果然是你做的！？哈啊！」

　　怒極，夢虯孫猛地上前，一拳揍向欲星移。

　　「咳！」正麵接下這一擊，欲星移沒有閃躲，被擊出好幾步，卻隻是擦掉唇邊的血跡，這讓夢虯孫更怒。

　　「還手啊！還假裝什麼！？」

　　夢虯孫就要再度向欲星移攻擊，卻被找來的錦煙霞及時拉住「夢虯孫，冷靜！」

　　「欲星…」夢虯孫掙紮著，卻被師相打斷。

　　「我明白你想宣洩情緒，但我相信你有分寸，不會讓心情破壞眾人的團結。」

　　「你…！」此言一出，夢虯孫怔住，無意識摒住呼吸，抬頭仔細的看著欲星移此時的表情。

　　靜默。

　　最後還是放開拳頭，夢虯孫震開錦煙霞纏住手腕的頭髮，連瞪向欲星移的舉動都沒有，直接負氣離去。

　　「…欲星移。」錦煙霞靜靜的佇立「常欣暫時沒事了。」

　　「是嗎……」彷彿等待已久的宣判終於有了結果，卻還是辨不清自己是不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夢虯孫不是單純的情緒失控，對吧。」

　　沉默了一下。

　　「哈！大概是吧。」

　　話落，師相也離開了，往村外而行，留下錦煙霞一人，表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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