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醫生的職業操守

　　（九十四）

　　锦烟霞接了云仔回村不久后就离开了，元邪皇的时限将近，所有的战力人员都前往伏羲深渊严阵以待，而如小七、修儒、无心、云仔等后勤人员则留守在金雷村等待结果。

　　玄狐必须远离黑水城，所以交给常欣在金雷村照顾便顺理成章，而修儒也很好奇这样特殊的医疗案例──于是时常可以看到几人围观在沉睡的黑狐旁，忆无心和常欣眼神亮晶晶的在摸毛茸茸，云仔和修儒则眼神闪亮亮的研究正在化妖的肉身。

　　「一开始玄狐那么凶，没想到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他人很好，只是对人世不熟悉而已啦。妳看，摸这边耳朵会有反应呢！」

　　「哇！」

　　──这是忆无心和常欣。

　　「转化如果真的成功，就印证了潜意识能对身体产生主导作用，但血液流动、脉搏频率、功体走向……等等跟转化前应该也会有不同，落针的位置跟着变化，值得参考。」

　　「没错，玄狐变成人之后，精神出现能被感知到的意识波动，但他的身体和纯粹的人类还是不同，是独一无二的实验、…观察对象。最早他就是先有意识才从铁精化为人形，再学习感情成为人拥有真正的肉身，这种纯粹由意识决定肉体导向的案例也是我认为他能成功化妖的主要原因。」

　　「那玄狐转化完成之后，肉体还会因为精神出现变化吗？」

　　──这是修儒和云仔。

　　小七默默冒着冷汗走过，觉得加入铁军卫的自己还是缺乏锻炼，这次假期结束后需要向军长申请加训才行。

　　就算知道玄狐是好人，就算小狐狸最初是他带回来的，小七还是不敢太靠近，更遑论像常欣那样直接上手摸。而云仔那边学术浓厚的氛围，恨不得把黑狐解剖的模样，也让他敬而远之。

　　「武敛君大哥，还是你厉害。」小七退到不远处的黑衣青年身旁，佩服他面无表情的淡定，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和他这样小村民出身的就是不一样。

　　远远注视着同样的方向，武敛君抱着剑只看着一个人，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小七更佩服了。

　　云仔虽然在跟修儒讲话，但也有在注意其他。

　　──嗯，看常欣对玄狐的表现，小七彻底没机会了。

　　虽然不知为何常欣的态度似乎变了，鉴于玄狐现在需要常欣贴身照顾的状况有她一份功劳，让她心虚的侧身不面对小七。

　　此时，燕驼龙从村外跑进来，满脸喜色。

　　「大家，好消息！黑水城的地脉恢复了！」

　　众人互看一眼，均看见彼此眼中的欢喜。

　　「前辈，这是真的吗？」忆无心开心道「地脉真的恢复了！？」

　　「是啊──，废苍生说不灭火突然喷发，成功拉起了一点地气！」燕驼龙手舞足蹈，他也发信通知俏如来等人了「天门双尊和光门众僧还在努力加强，只要这一丝地气稳住，就算伏羲深渊被毁，也不用担心九界归于混沌了！」

　　「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九界有救了！」

　　「感谢各位大师！」

　　「玄狐，是你在帮忙吧？玄狐，谢谢你！」

　　所有人都在欢呼，云仔也笑得开心，心情却犹如冰火两重。一半欣喜于挂心的人都无事，一半则哀怒于邪皇的夙愿还是注定失败。

　　烛龙的覆灭，果真是天命……

　　但这样的心情很快被她理智的抚平，毕竟她们都活在九界之中。只是兴奋的情绪也跟着冷却后，她马上想到守在伏羲深渊的众人安危。

　　即便地气恢复，这场仗仍是必须，伏羲深渊至关重要，能阻挡下元邪皇的破坏一分，各地受灾的可能便减一分。

　　但总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能让俏如来等人心里有个底，奋不顾身的机率就降低一点，毕竟人有亲疏，即便伏羲深渊真的被破坏，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回来。

　　「真是太好了，你们朋友的家是第一个开始恢复的。」常欣悦然道「听说黑水城是个机关城，有很多人居住。不会因为这场动荡而导致家破人亡，真是有天公伯保佑！」

　　「是啊，废苍生前辈和大匠师应该能稍微放松一点了。」忆无心赞同后，咬了咬唇，迟疑地看向常欣「但是，金雷村的地脉不知道需要多久……」

　　「嗯？」巫女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笑开「不用担心，龙涎口并未长成是好事，那里其实本就不适合人居住，大家都还在就够了。」

　　「安龙祭会一代一代传下去，金雷村也不会就这样消失的。」只要金雷村的安龙祭仍存在一天，白蛟的故事就会永远流传下去。

　　云仔没有离开，小七也在不远处欢呼着，再过去还有清伯在照顾无忧无虑的封婶，祖父和其他人也都在。几乎和原初一模一样的画面，还加入了不少新的朋友，让她心里溢满着幸福和感激。

　　希望锦烟霞和去伏羲深渊的大家能平安归来。

　　就在金雷村巫女的祈祷下，没过两天，正在摆弄药秤的云仔忽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明亮，阳光灿烂而温暖，但她就是直觉山际的另一头，绝对不是眼中的风和日丽。

　　时间到了……？

　　或许是因为在幽灵魔刀的仪式上掺了一手，或许是来自乌祭残留的精神感应，冥冥之中，云仔似乎感觉到了遥远彼端看不见的殃云汇聚，邪芒炽盛，天崩地裂。

　　全身血液也跟着上升了温度，金眸收缩了下，散焦在茫然的半空中。

　　「邪皇……」

　　理智和本能在斗争，云仔放下了和药神手持差不多大小的天秤，一手抓着桌面，把自己牢牢钉在原地，一手摀着心口，似要把泛起的酸疼压回去。

　　魔皇步上了末路，那是求仁得仁，那是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不用问就知道，这一定是一条无悔的路途。

　　然而理智归理智，就算早有预期，融合的记忆残留仍在大肆悲鸣，凝结成的热泪灼烧着心脏。所以云仔把自己独自锁在了药房里，放任情绪流淌发泄。

　　跌坐在板凳上，阴影垄罩了半脸，药师微微苦笑，仰头半阖上眼。

　　……乌祭，送元邪皇一程吧。

　　邪皇不需要──他们只能记住，不能也不应相随。

　　然而，混合【乌祭】和云仔的声音却对着记忆的烙印道。

　　但你想。

　　──术士的特点从来不是听话，鵸鵌更是永远遵从自己的意志……做自己想做的，难道还担心被教训吗？

　　……说的也是。

　　是啊，居然还要小崽仔提醒……这一次，就乖一点不逃训了吧，哈哈哈──！

　　小云仔，后会无期～

　　血脉中流传了千年，顽固盘旋在记忆中的执念似乎因为终于得到了结局而被抚平了不甘。

　　被魔皇唤醒，也因同一人的离去而终结。在只有后裔陪伴的地方，大笑着，渐渐消弥。

　　老祖宗，一路顺风～

　　云仔，或者说是【乌祭】，心情复杂难言，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邪皇的臣属曾在这个时代昙花一现，一切只能由她记住，她就是痕迹的印证。

　　药师还在整理思绪，然而时间却不等人，虽然还待在房内一角，但灵敏的听觉已经捕捉到外头急切的呼唤。

　　「修儒、云仔！大家伤势严重，需要救治！」

　　声音很快由远而近，云仔连忙打开药房，迎面便是大战回来损伤程度不一的众人。

　　正面受到烛龙自爆魔元的冲击，没有人能全身而退，最靠近爆炸中心的俏如来更是已经失去意识，五窍淌血，一看便知内伤不轻。

　　一眼扫过所有人，包括锦烟霞、岳灵休、剑无极、天地不容客、史艳文等，尚觉得有些疑惑的云仔一见到史艳文背上的俏如来，立刻倒抽一口气。

　　耳边传来同步的抽气声，转头一看，是修儒也到了。

　　「云姑娘、修儒大夫，麻烦你们了。」史艳文小心翼翼地背着大儿子，忧心忡忡道。

　　见刚出来的云医面色有异，他体贴地转移视线到修儒身上。

　　察觉到史艳文的注视，云仔才恍然，掩饰性地偏过头，随手擦过微红的眼，在目光触及昏迷的俏如来等人时迅速冷静下来。

　　她是云医。

　　「常欣，俏如来伤势最重，需要血袋，妳知道怎么做。史君子，请把人放到床上，并配合常欣取血。修儒和我一起做手术。」云仔果断地吩咐，眼神扫过没有昏迷但状况也好不到哪里的其他人「锦烟霞和岳大哥，你们比较熟悉我的药，暂且麻烦你们。」

　　「啊……阿云别担心，止血包扎这种简单的工作没问题！」岳灵休拍拍胸脯豪迈道。

　　然而云仔否认了「不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受伤的人擅自离开──直接上迷药。」药师特別溫柔地微微一笑，背景黑气弥漫「想要获得有效率的休息是吧我明白，不用谢。」

　　话落，云仔不再耽搁的和修儒闪身进药房隔间，后者带着一副深感赞同的表情，一边拔出闪着寒光的织命刀，消失在众人眼前。

　　「……」

　　岳灵休冷汗直流「阿娘喂，阿云什么时候变得跟小鸩一样可怕了……」

　　刚刚转身的气势简直让他彷佛看到鸩罂粟和幽冥君，吓得他反射性地出现苦味和银针的幻觉。

　　「哼！无聊！」天地不容客撇头就要离开，谁料一转身。

　　就看见忆无心站在道路前方，用碧蓝的双眼真挚而关心地看着他。

　　「……」

　　──这两个小姑娘不是约好的他不信。

　　「兄台还是暂且留下休息吧，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伸出手让常欣扎针取血的史艳文劝阻，在天地不容客欲开口前道「或是兄台与神蛊温皇情谊深厚，更想在还珠楼修养？」

　　想起过去千雪和他战争中受创逃避治疗的后果……天地不容客默默找了一颗树，坐下调息。

　　苗疆三杰的友情……都是笑话，哼！

　　识相的剑无极早就被武敛君扶着去找小七了，后者做为同样熟悉小云仔的专用药的竹马，拍了拍剑无极的肩膀，将伤药递了过去。

　　「云仔对患者还是很温柔的，别怕。」小七笑道「军师和军长呢？。」

　　「他们跟苗王狼主直接回苗疆了，还有那个公子开明和鬼飘伶。」剑无极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小七啊，我的伤也不严重，你看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嗯？剑无极大哥有什么急事吗？」

　　「这个……」

　　「不管有什么事，云仔都不会轻易放行的，何况剑无极你明明都快站不起来了！就麦逞强啦！」

　　「可是……」

　　──「吵死了！人都快昏死了还想做什么！」

　　一颗断云石从屋内甩出，直直撞上来不及反应的剑无极脑袋，哐得一声把人直接敲晕过去。

　　鸦雀无声。

　　只有还能反应的小七无奈地接住了人和武敛君合作带去安置，常欣也习以为常的止血、封好血袋等步骤，把至亲的血液送到恶龙盘踞的窗边。

　　你问断云石？在众人身边虎视眈眈地转了几圈后，见无人再来挑战耐性，便径自飞回门里了。

　　见威胁终于消失，锦烟霞耳边似乎传来几个松口气的动静，转头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锦烟霞笑了笑，抬手摸了下身边沉睡中的玄狐。

　　＊

　　而在房间内的云仔其实没有其他人想得那样生气，俏如来身上汇聚了烛龙之炎和四象之力，这些暴虐性强的力量持续破坏着五脏六腑，虽然内劲本能地与之角力，但反而造成经脉二次伤害。情况棘手得令云仔和修儒俩人严阵以待，幸好，就算有些不太一样，但烛龙造成的伤势不是第一次处理了。

　　反手接住回归的断云石，云仔并指成剑状，指引身上所有的断云石悬浮于俏如来的心、肺、肝、脑之上，配合修儒长针入体引流，将炎气吸收殆尽。

　　为了掌握最明确的生理变化，俏如来的衣物早已被解开大部分，坦诚以对，但云仔此时心跳加速也只为了高度专注于掌控热流的移动，力求在经脉横冲直撞的损害降到最低。

　　断云石在空中自体旋转着，赤红的光芒以稳定的速度一闪一闪，周遭温度渐渐上升，修儒和云仔已经汗流浃背了。

　　「啊……」

　　对他们来说尚且能忍耐，做为来源的俏如来却承受不住可以烧滚火锅的热度。尽管他们已经尽可能地细致，但仍然无法避免。

　　修儒面露紧张，但正值关键，他不能拔针，他抬头看向药师，眼睛一亮。

　　云仔眼中绿芒一闪而过，一手仍维持着断云石的吸收，另一手则悬空着抚过俏如来口鼻，一缕冰寒之气灌入，顿时缓解体内的灼热。

　　她不会四象之力，但幻术主旨是欺骗五感，只要让肉体相信有寒流，那就是真实。

　　抽走炎流必须一气呵成，更不能贪快，不然只会雪上加霜。

　　「差不多了。──收！」云仔翻手吸走所有断云石，再向后一甩甩出窗外无人处泄劲，炸裂了一声巨响，她才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掌，再度召唤回来，顺便夹带窗台上的血袋。

　　「修儒，交给你了。」

　　「嗯！」

　　将位置让给修儒主刀，药师在角落点燃了定风草，血袋在手术台边挂好，鲜活的血液顿时顺着管线补入俏如来腕脉之中。

　　云仔一边帮修儒递需要的工具和帮忙擦汗，一边操纵着断云石剩下的烛龙之炎对抗俏如来体内剩余的四象之力，缺失了最为爆虐的炎之一角，她可以主导着平衡并慢慢消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

　　.

　　.

　　***今日OOC小剧场***

　　岳灵休：阿云什么时候变得跟小鸩一样可怕了？

　　藏仔：……（回想初见到现在）不想承认，但阿云一直都是这样的…雷厉风行。（扶额）

　　俏如来、锦烟霞、天门双尊、西剑流军师、小少爷…等：+1。

　　狼主：啊哈哈哈…（干笑），难怪在地门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这绝对不是我教的！

　　药神：做得好。

　　温皇：做得好。

　　冥医：做得好。

　　修儒：学到了。

　　师妹：做得好。

　　云仔：下章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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