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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旧疾


  三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暴雨来临前找到一家驿馆。

  驿馆老板挨间嘱咐:“客人们请一定要关好门窗,马上将有暴风雨来临!要出门的也请缓缓再出,外头不安全。”

  袁怒推开房门,问那老板,“老板,你怎么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驿馆老板已到不惑之年,笑起来颇有亲和力:“我在这住了近三十年,看一眼老天爷的脸色就知道今日是晴是雨,何况这暴风大雨前征兆明显,我自然清楚的。”

  袁怒蹙眉:“征兆很明显么?”

  “是呀,这都是经验所得。年轻人呐,你没见过暴风雨?那就难怪了。等暴雨来时你就知道了。”

  “行,谢谢老板。”

  驿馆驻扎郊野,在四面树林中独树一帜,门窗里里外外都上着坚实的木板,木板常年是湿润触感,抵挡了不少风雨侵袭。

  借用驿馆厨房熬好药,月人小心地倒满一碗,端往二楼的房间。

  咚咚敲了两下门板,“主子,是我。”

  房门从内而开,苏青时正坐在床板上调息凝神。

  月人端药靠近,“主子,先喝药。”

  苏青时缓缓睁眼,扫了眼月人手中黑不见底的汤药,英秀的眉毛微微蹙拢。

  正要接过药碗,忽然,噗,小脸一皱,咳出一口血来。

  月人连忙探向她脖颈,喉间果然滚烫如火,压在心底的担忧心疼又泛了起来,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升起。

  “主子,央兰祭师之血能治百病,不如我们这次就……”

  她话未说完,忽被苏青时猛然推开。

  对上苏青时凝固的质疑的眼神,月人咬咬牙,继续道:“反正现在琉璃血瓶在我们手里,纵然少了……也没人知道,皇上亲口说祭师之血堪比神仙妙药,曾将先皇于危难之际救回来。我们就试这一次,主子,您听我的吧。”

  往日的平静逐渐破裂,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极其罕见的冷漠神情,目光如刺骨寒风冰冷,这一瞬间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月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她开不了口,只能失望的垂下眸。秀手抬起,示意月人将碗拿来。

  轻垂的眼帘因忍受刺骨的疼痛不停闪动,嘴唇像苍白的宣纸,紧抿成一条孤立无援的线。

  月人将碗撤开,有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坚定的劝说苏青时:“主子,这药只能减缓痛苦,治标不治本!您听我的,就喝一口,喝一口血……我们找了那么多药房,都不能清除当年的残毒,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面前,您就…您就咬牙喝一口,成吗?”

  喉咙的刺骨冰冷已经逐渐转化成炙热的烧灼。苏青时闭了眼,转过身。

  月人身后紧闭的房门忽而大开,两扇门嘭的拍打在墙壁上,仿若撞在月人心头的一声钟响,生生把她震退了一步。

  黑色药汁洒在她手上,大开的房门是苏青时发怒的征兆。

  月人站在她身后,心中许多不甘。

  这么多年,主子为了清除身上残毒跋山涉水,试过多少奇门异术,吃过多少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现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就是不肯用闻大人的血!

  这样的雨夜漫漫何其多,她还要承受多少个痛苦不堪的夜晚……她自幼跟随苏青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喜怒不形于色的苏青时,喝一口人血而已,这血也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她不明白主子为何不愿,竟这样降怒与她。

  药碗从热到温,从温至凉。

  苏青时不曾转过身,调息打坐的背影时而微微颤抖,沉默的隐忍和拒绝终让月人妥协。

  “药凉了,月人去换一碗。”

  说完,看了眼单薄的背影,沉沉叹口气。

  灌满冷风的房间在月人关上门后渐渐升温,苏青时睁开眼,轻轻扫向床头的锦囊,她腰间的翠石咻而闪了一下光,柔和温润的光芒令她一愣,有些慌乱的盖住了光,好像很不想让人看见,包括她自己。

  烧痛总是一阵一阵,挠人心喉,或是她调息走了神,喉间涌起热流喷涌而出,不可抑制的发出喑哑的咳嗽声,与房门外风狂雨打的雨夜相衬出萧瑟凄凉的和弦。

  而翠石的光,如疯狂绵长的雨夜,一直没有暗淡。

  苏青时捏紧拳头,眉头锁成一道山谷。

  苏家世代不配美玉佛珠,从小皆佩戴一颗石头,苏青时虽自幼带着它,却从未见它发出过任何光芒。

  而这石头自被某人碰过以后,就变得极其怪异。

  这石头其实有一个名字,只是……她不愿提及。

  取下翠石,放进了锦囊中,厚实的布料掩盖了石头温柔的光芒。

  她当做视而不见,有些事却实在忘不了,在心里想了又想,难得在旧疾复发时能够分神,倒减缓了许多痛苦。

  漫漫长夜,因此变短。

  清晨,袁怒因认床难眠,早早便醒来在驿馆上下四处转悠。

  驿馆老板也起的早,勤快的打理起桌椅酒柜。

  袁怒有些奇怪:“老板,你们这儿没伙计?”

  老板摇了摇头:“我这家驿馆地处偏僻,本来往来客人就少,住宿时间也短,哪里用得上几个人。又赚不了几个钱,勉强够自己生活,谁愿意来这种地方做工呀。”

  “这儿离集市也远,平时如何采购呢?”

  “往来有商队呀,几乎每三天就有一支商队路过我的驿馆,我都是从他们哪儿购些食材、酒水,这么多年来也没饿死。”老板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嘿嘿笑了几声。

  袁怒还想问几句,忽闻房门打开声,抬头果然看见苏青时。

  “早呀,时……公子!”

  对于这个绕口的称呼,袁怒坦然接受的原因,是因为昨日见识到苏青时那逼真的男声。若不是亲眼看见那声音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会是苏青时的声音……之一。

  他虽有细问,苏青时却没有解释,膨胀的好奇让袁怒坐立不安,想了想没再开口细问。

  苏青时礼节性点点头,走下楼。

  袁怒问:“时公子想吃点什么?”

  月人道:“昨日夜凉,我家公子染了风寒,没什么胃口,袁公子只管自己就好。”

  袁怒不明所以,又问,“那月姑娘也没胃口?”

  月人正因昨晚之事烦忧,语气有些刚硬:“管好你自己,我无需你管。”

  她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方才在房内苏青时对她说的话。明明声音还有些余毒复发后的嘶哑,仍然坚持警告她。

  “昨晚那些话,别让我听到第二遍。”

  月人思绪不宁的应下,又听她说。

  “央兰祭师之血有奇效之言,切勿言传开外。”她还记得苏青时的语气有多凝重,“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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