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神坛见人心

上官锦赞叹我一笔好字的话一出口，立刻引来其他弟子的侧目，掌门、长老、纪凝柔也一起凑上来，玄沧长老“咦呀”了声，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我脸上：“你倒是颠覆了我对‘字如其人’这一词的认识。”

        What？！

        这玄沧长老到底是夸我字写得好看，还是骂我人长得丑！

        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人么，我就笑笑不作回应。

        “女子还是少写如此刚硬之字，应有拂柳清瘦柔美之风。”掌门言语颇为感慨，又多看了我两眼：“藏书阁抄录书籍的事确实适合你，清华长老说的很对。”纪凝柔面上闪过一丝讶异，许久才道：“张姑娘这字却是漂亮，在你面前我的字真是相形见绌了。”委屈的带着婉转的语调说出，到显得我字写的比她漂亮是我的错了。

        立刻有弟子为纪凝柔维护道：“师姐的字是清瘦娟秀，她的字潦草无章法，哪是能与师姐可比拟的。”

        我自小习的便是二王书法，自然同女子娟秀字体不同。

        纪凝柔淡笑：“不如便是不如，张姑娘的字恣意且有风骨，我是万万比不上的，王天师您说呢？”纪凝柔朝王焱低垂眉目，脸颊两处飞红。

        一言不发的王焱走上前，凝视我写在白纱帆布上的字后不冷不淡的吐出两个字：“尚可。”

        我回头去看他，只见他凤眼微眯，目光皆停留在字上，我有些不敢相信这明显是夸我的话能从他嘴里说出。

        “藏书阁中我看上几本书，你抄录一份给我送来。”王焱的目光移到我脸上，目光淡定丝毫不觉得他的做法与说辞有什么不妥，就仿若在对我说一句：“今儿天气不错。”

        没有人能再比王焱更不要脸了，他和那个写下“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捏着毛笔的手一紧，刷的将手中毛笔指向王焱，这人简直欺人太甚，他拿我当什么了，我张潇可不是随意任他驱遣的奴人。

        王焱将我的手腕一弯，我的手臂往回弯曲，沾了墨的毛笔尖直接在我脸上滑了一道，周围的弟子指着我脸小声笑起来，但没一个为我说话的。

        我下意识丢了笔，用手去抹脸，湿润的墨迹估计越擦越糊，不用看我此刻的脸上一定惨不忍睹，纪凝柔讶异的瞪大双眼，但无甚动作。

        上官锦上前一步，将干净素白的手绢塞我手中。

        被这么多人当笑话看，我只觉得脸上燥热，手中紧捏的素白手绢一角已经染上墨渍，我咬牙直接与王焱冷冷目光对上：“王焱你……”我开口就要大声咒骂，无数个辱骂性的词汇在脑海中盘旋，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但被气混乱的脑子忽然一瞬间变得很清醒，我语气一顿，想到对方的身份和青城观大佬们对王焱的态度，我顿时没了脾气，有气无力的提手，用上官锦给的手绢擦拭脸上墨渍，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我忍了。

        王焱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手绢上，目光异常冰冷，轻飘飘落下一句：“跳梁小丑，不过如此。”高傲冷峻的脸上化开一抹讽意，移了步伐继续写他面前的白纱帆布。

        我觉得他的背影真刺眼，越看我的心里就越酸涩，弯下腰去捡我掉落在地的毛笔以掩饰我的羞愤与卑微。

        对，无法去反抗、无法去辩驳，只因为我无能。无能为力便只能忍气吞声，等有朝一日，我张潇脱胎换骨位列强者宝座，我定叫那些轻薄我，看低我的人，明白什么叫后悔，什么叫绝望。

        看乐子的人逐渐散开忙于各自的事，纪凝柔站在我身侧偏头对我说：“王天师似乎不是很喜欢你呢。”她对着我的耳朵细声细语，除了我没人可以听到她这般说。

        我愣怔片刻，朝纪凝柔看去，有一刻我觉得她温婉面目下还藏着对我的可怜与不屑的嘲讽。

        我回神自嘲：“别说王焱了，这青城观怕也没几个喜欢我的。”

        纪凝柔握住我的手：“张姑娘你放心，有我在青城观没有谁会欺负你的。”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听了去。

        纪凝柔真是个善良而聪慧的美人儿！

        “多谢。”我感受着纪凝柔柔软的掌心，这双手光滑而纤细让人摸着上瘾。

        完成所有的祭祀文已经是后半夜的子时，我伸了个懒腰将笔放下，呵欠接二连三的打，眼眶湿了一圈，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上官锦做最后的检查，我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又打一个呵欠，我觉得我站着都能睡着了，双手环肩一条腿微曲着。

        “萎靡不振成何体统，你站好。”玄沧长老见我这副懒散的样子加以斥责，我一个激灵端正站姿，直到上官锦长吐一口气朝掌门禀告：“都已完成。”我立马偷偷摸摸转身就走，再不走只怕还会再生事端出来。

        “张潇，你来。”掌门叫住我：“其余弟子都回去休息罢。”

        我回头脸上挤出笑意：“掌门还有什么吩咐。”几乎是咬着舌头说出的话，真的，要不是我脾气好，我早就翻脸了。

        其他弟子陆陆续续的离开，掌门不苟言笑的脸上刻意挤出那么一点笑意，但足以让我心里发毛。

        有什么事好商量，但我劝掌门还是别笑最好。

        “今日天师说藏书阁有几本书他是需要的，你去问问天师要哪几本，若是孤本你便抄录一份放在藏书阁，将孤本直接送给天师。”掌门慢条斯理的说。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青城掌门要这么巴结王焱，好歹也是一派掌门，能不能不将献媚讨好表现的这么明显，如此环境，让我怎么跟着您去学习做一个严谨而诚实的君子。

        第二反应就是：王焱这人都这么厌恶针对我了，为毛还要我去往枪口上撞？

        但掌门就是掌门，他金口玉言，说的话无异于圣旨，我如何去反驳，要想在青城混下去，我不是还得抱好掌门的大腿么。

        我扛着睡意应承下来：“掌门放心，明日在去藏书阁之前我便去问天师需要哪些书，誊写被烧毁的书籍时一并将那些书也抄写完。”

        抄书我也不是很排斥，毕竟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藏书阁看书，且像王焱这样身份的人，看的书应该最是上乘，对我有利无害，无非手酸些。

        掌门满意的点头：“嗯，你也退下吧。”这才放话让我离开，就在我转身之前，他又叮嘱我：“先誊写天师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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