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不透

祭天大典的余波，如风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

        纵然龙行天的动作，镇压了妖魔，安定了民心，可是一切异变，依旧让所有人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紧张的气氛，蔓延至京城各个角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各地的治安，比之以前，严苛了许多，很多朝中巨擘，也被纷纷派遣出去。

        安稳和平静，终将会受到挑衅，进而破灭。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都需要尽责，齐心协力。

        不知是为了缓解压抑，还是根本没有感受到紧迫，亦或者，有其它的目的……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龙行天却颁下圣诏，将于月底，外出狩猎。

        尚在京中的皇子公主，凡能拉开弓、射出箭的，全都前往。

        于是，诸多皇子开始变得不安分，纷纷揣测皇上意图，拼尽全力做准备。

        如若无事的，唯有龙天宸。

        似乎，他又回归了原始状态。

        每天，捡几个破石头用钝刀雕刻几笔，或是捡根腐朽的树枝做些乱七八糟的模型。要不就修剪破院中未曾荒芜的花草，或者就弹弹破琴，用那光秃秃的毛笔写写字，在粗陋不堪的草纸上画画美人，但是，却画写得歪歪扭扭，如蚯蚓爬行。

        以前，龙天宸‘玩物丧志’‘窝囊废’的名号，有一半，就是来自于此。

        忻含越待下去，就越嫌弃龙天宸。

        凡是个男人，就该有点男人的骨气，至少，也该有点男人的样子，可龙天宸，似乎跟这些完全不沾边。

        祭天大典前，看龙天宸练拳也算是虎虎生风，气质不凡，她本以为龙天宸可以有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回头是岸”的觉悟。

        可这半个月，龙天宸却以切实行动，‘纠正’了她离谱的想法。

        忍受着龙天宸独特的生活节奏，忻含牙痒痒，恨不得将这家伙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是些什么脏水。她自己都快忘了，留下来的目的，是代替自家小姐给这混蛋做老师的。

        “你要的院子找好了，皇宫西侧，临近四皇子府邸。你自己看着办吧。”忻含回禀，面上恭敬，语气却带着些不耐烦，“真不懂，别的皇子开立府邸，都是选风水宝地，然后大兴土木，建设起来富丽堂皇，恢弘大气。而你，却要找个已经建设好的院子，还要求容易改造。最重要的是，你有钱买下来吗？”

        龙天宸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喜色，“这些，我自然会想办法。走，去看看。”

        天龙大帝当朝，并不同以前一般，皇子开立府邸，必须要在成家立室之后。现在，皇子不管几岁，无论成家立业与否，或是自己有能力，或是得到封赏，就能在京城开立府邸。

        当今，皇子身后大多有母族千年世家支持，或是至亲乃当朝大官，实力与背景雄厚，建立起府邸，一个比一个早，一个比一个好。

        比如，太子老六，四岁时候就建立了府邸，老四、老十也在八岁时候建立府邸。年龄小于龙天宸，却开立了府邸的皇子，都已经有好几位。

        所以，府邸对龙天宸而言，是一件急事。

        这是他走上更高台阶的必要基础与前提。

        只是，开立新的府邸，花费太大，他暂时没能力，也完全没必要劳师动众。已经修建好的院落，就省事，较为适合。

        …………

        忻含带领龙天宸，来到院落，所有差事，做得很不情愿。

        院落内，龙天宸看得认真仔细，每个角落，都要观看好几遍，甚至每块石头、每棵花草树木，也是反复斟酌。

        倒像是在寻宝。

        “不错的格局。”龙天宸点点头，“嗯，就这个地方吧。丫头，眼光不错。”

        忻含忍不住翻白眼，丫头，这称呼听起来好刺耳！有眼光？总有种讽刺的感觉。

        这种院落，相比于霍家的府宅，就等同于一个角落而已，内中建设和摆设更是天差地别。选择这里，她其实是故意的，四皇子的府邸就在旁边，而老四对龙天宸恨之入骨……以后，有得好戏看。

        然而，龙天宸的神色，却唯有满意，不是虚以伪装。

        “这是宅院的原主。”忻含指着身旁的小老汉，“至于如何转让，你跟他商量。”

        “这院子，我定下了。不过，需要给我半个月时间准备，半个月后付清价钱。这期间，不可再卖他人。”龙天宸一副冷然面貌，怎么听都有要强买强占的意思。

        “是。”小老汉一脸憋屈，龙天宸反客为主的能力，实在强大，但皇子身份这个护身符，却让他不敢违逆。

        “是否要招收仆人？”忻含问:“内中建设，很多地方恐怕要有改动，需耗费大量工程。你为皇子，侍女、太监、侍从、仆人，甚至高手，一样都少不了，这需耗费很多精力与心血。”

        “当然，小姐可以为你提供很多人力。”最后一句，才是目的。

        龙天宸不由摇摇头，他手下没人，是个问题。但是，霍潇颖的人却不能用，总不能一个皇子府，养一群盗贼、白眼狼，架空了自己。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开设府邸的消息传开，绝对会有很多人横插一脚。

        人才、班底，必须自己培养，经过磨砺打压，重重考验，信得过的人，有才能的人，才能用。有疑就不用，一用便就不疑。

        “不用了。”龙天宸一笑，“我手里没人，没人就没人，没有什么大不了。既然没人，不用就好。谁规定，皇子府必须养太监、侍女、仆人、高手？十八年了，小破院我也住得挺自在。”

        “至于院落建设，不急，管它荒着就好，什么时候有了心思，再来改造……况且，就同你所说，我没钱。”

        说着，龙天宸已经离开！

        资金，他并不是没有，在京城皇家拍卖阁，他寄卖了一壶丹药，一本自己书写的功法，想来会有大笔资金。不过，他还有更多想法，

        一个宏大长远的计划，早已在心底成型，急不得。

        “诶，你……”忻含哭笑不得的跺跺脚，这人，竟然如此个性鲜明，无章无法，让人难以捉摸，看不透他打算。

        仿佛这院子买来，就是为了种菜的。

        她忙追上去，这时，龙天宸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明天，步入正轨！”

        “什么正轨？莫非，你要开始征集人手，建立班底？”忻含依旧未曾放弃在龙天宸身边安插人手的想法。

        …………

        忻含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凌乱的情绪，完全无法用言语描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刻，她终于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前半月，在小破院里捣鼓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后半个月，龙天宸就若无所事事的闲人，每天五更起床，虽然练练拳，不过，天一旦明亮，日出东方，便出门游荡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街道的喧哗，人群吆喝。

        看小孩娱乐，百姓忙苦。

        或是听听老者说书，或是跟乞丐说话。

        到私塾看看先生授课，看看学生学习。

        到青楼走走逛逛，片叶不沾身，毫不停留。

        研究研究大富人家、官宦府邸的地理位置和日常生活，窥视一番下人作息。

        小贩、下人、乞丐……老人、孩子、壮汉……军士、朝中大员、商人、富贾……龙天宸几乎与所有类型的人，都有过接触，然而，交流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开始之时，忻含还满是好奇，不过后来，龙天宸的动作，让她感到无比尴尬……这完全是个疯子，疯子也不会像他这样无头无脑，无聊无趣，而且烧脑。

        如此一来二去，从一开始的京城之北，跑到了京城之东，再到京城之南，最后回到皇宫西侧。整个京城，龙天宸未曾到过的地方，已经屈指可数。

        忻含不由佩服，这位爷的折腾劲简直霸绝天下！

        一天两天还能够理解，但是，这不断重演的场景，一演就是半个月，直到狩猎的前一天才结束。忻含心中怀疑，龙天宸是否还记得有狩猎一事，而且下个月将要出征外地。

        “皇上派遣小姐做你老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每天荒废时间，浑噩度日，简直就侮辱了男人这两个字。”

        忻含终于忍不住爆发，“身为皇子，就当身先士卒，为天下谋福，替皇上分忧。可你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枉为皇子，简直辜负皇上恩情。”

        龙天宸一愣，摇头笑道：“我不务正业，请问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每天研究民居、民生、民风、民息，了解民生百态，知晓百姓所需，体会百姓所苦。这也算不学无术？”

        龙天宸觉得，经历红尘，感受红尘，领悟红尘，这是修炼的必要。

        当今世界，四处洋溢起‘繁华、和谐、美满’之气息，更是值得品味和赏玩。

        上一世，他是散修，超然世外，并未切身体会过底层红尘。如今的皇子身份，却让他体悟到上一世没有体悟过的东西，这有利于修行，道途和道心，也更为坚定明朗。

        “民生、民风、民息……”忻含重复念叨，突然觉得，龙天宸是个无法看透的人。

        结合龙天宸近来作为，这个解释蛮合理，但联系起所有，又显得不切实际，天方夜谭。况且，龙天宸应该防备她才是，不会表露行迹和思想，那么多半就是在迷惑。

        “难道，我看走眼了？”忻含心中产生了怀疑。

        虚虚实实，总会迷糊视线，让人猜不透、看不透最简单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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