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灭影

无穷无尽的白色气息，疯狂地席卷，周围十丈之内，草屑乱飞，地上的碎石却纹丝不动，影炎内心瞬间阴沉起来。

        这个左胤的“悲白发”，与他所听闻的，可是很不一样。

        这个小子，还能有这种变通之才？

        左胤的内心，却是平和异常，在他静坐修行的那段时间，看起来仅仅是三天，但是他在内心的世界，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他都忘记了时间，若是普通之人，恐怕早就迷茫在了无尽的时间里，但是左胤自幼心志坚定，他固守本心，在时间之海中，好好的参悟了一下自己所掌握的招式。

        “怒海”，“狂澜”。

        “黄河水”，“悲白发”。

        这四式，在某些方面很像，独孤烨的“怒海”与“狂澜”，一个走的是“愤怒”之道，一个走的是“癫狂”之道，而李太白的“黄河水”与“悲白发”，一个是“恢弘”，一个是“悲伤”，四种招式，其实是四种心境，而互相的对比之下，左胤更能发现气合境的奥秘所在。

        气合，以气牵动自身气机，而这个理念，只是气合的基础，真正要发挥气合的实力，则是要体会不同情况下气机的不同，没有人能够明白气机的构成，但是气合境的人，却大都知晓怎么应用。

        古往今来，无数仁人志士苦苦追寻，有人说气机由无数看不见的“气”构成，产生于体内，也有人说“气”实际上只是一个指令，通过这个指令，来沟通人与外界，从而引发更大的反应，但是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明白，同样的气息流通方式，在不同的心境下，有着不同的效果。

        这点上来说，气，倒像是个淘气的小子，他愤怒时，气机往往旺盛暴躁，他平和时，气息往往柔和如水，心境的细微差别，往往也能烙印在气机上，所以气合境的武学招式，可以看做是“气机”与“心境”的结合。

        悲白发，便是以悲歌之心，化自身气息为凌冽杀机，但是仅仅如此，却还是不够，李太白当年挥笔写下“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其中心境，令读者为之惆怅。

        但是，左胤自从观摩了自己师祖的字帖之后，却品读出了自己的意味。

        尽信书，则无书。

        左胤于死去火虎之间明悟，自然有了自己的心境，有了自己的道路。

        于战场见众人挣扎，见己心明亮，也见兄弟情谊。

        他是左胤，他会为杀伐间兄弟的死亡而悲愤，也会在看到洛秋蝉的最后一幕时苦恼自责。

        如果说，李太白的“悲白发”，是悲哀时间流逝，伊人不再，或是一种人力不可违的无力，那么左胤的“悲白发”，便是浴火重生，是知晓自己的孤独之路，却依旧一往无前的勇气！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刻，白色的汪洋气流中，左胤的面容，渐渐模糊，但是影炎的内心，却是如坠冰窖。

        可怕，这个小子，天分只是中上，并非绝顶之才，但是可怕在，他能够在一次次的战斗之中学习，在战斗之中领悟，这种对实战近乎本能的感触，也只有“十道”中的杀戮道，才有这种凌厉之意。

        影炎感受到自己身体被不断的吸纳着，他怒吼道：“左胤！”

        愤怒，不甘，一瞬间悉数聚集在他的心头，甚至他都尝到了一股甜腥的味道。

        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流出。

        巨大磅礴的白色光球，更是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影炎的身体被撕扯着，黑色的长袍早就化为了碎步，而他衣服里的杂七杂八的杂物，也都飞了出来。

        毒蛇，虫子，小型的暗器，都一个个被吸纳进入了光球之内，纷纷化为了粉尘，影炎自身也感受到了一股恐惧之意。

        死亡的恐惧。

        让他窒息。

        “额啊啊啊——”

        汹涌气流之中，传来了影炎凄厉的声音，这个无心境的强者，纵横数十年，这一次，在那个夜晚与高哭生死对决，与风隼血战，此刻又强行激发自身潜力，鏖战火虎风隼，对决方天龙左胤。

        一股无奈的虚弱感，充满了影炎的身体。

        究竟是后生可畏，还是他已经老了？

        已然白发的影炎，不知道，他只是在恍惚之间，想起了高哭，想起了那个粗粝如石头般的大汉。

        很多年前，他与高哭一起追寻那个人，帝国北境的战场上，那个人智计百出，一手策划朱衣卫的暗中行动，他当时为那个人的魅力所感动，所以即使那个人离开朱衣卫，离开汴安城，他也义无反顾。

        后来，他应那个人的要求，开始带着一个小男孩去各种行动，顺带教那个男孩怎么用剑，怎么辨别言语的真假，多年来，他早就视男孩为己出。

        影炎仰头，唏嘘笑道：“洛先生，不是我背叛您，只是，给了我一个未来的希望，却又将希望打碎，这样的事情，我影炎可做不到！”

        白发的衰朽身影颤抖了几下，颓然倒地。

        曾经的朱衣卫指挥指挥同知，义军最为顶级的刺客，就此战死！

        失去的目标的白色光球，渐渐湮没，纷乱的白色气流却挥发进了空气之中，碎石滩上，景物重新显现出来。

        左胤手中执刀，似乎有些发愣，似乎不敢相信一击的杀敌。

        又或者，是战斗之后的虚弱。

        “赢了，我们赢了！”

        空地之上，传来了少年的欢呼声，张思朔，李恩彦，王飞羽这些左胤的同龄人立马赶过来，奔跑的时候，王飞羽还不忘认真地端着虎旗。

        沈牧，郭世雄和无奈何三个火虎的“老人”松了一口气，互相之间看了看，面上都有敬佩之意。

        曾经的那个少年，已经成长到了让他们都惊艳的地步。

        方天龙快步走道左胤的旁边，看着左胤还在发愣，拍拍左胤的肩膀，赞许道：“干得不错。”

        左胤摇了摇头，“那天晚上，高哭和风隼都已经对影炎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而他带着洛封一路狂奔，不断逃窜，影炎的生机早已经被消耗殆尽，刚刚他又强行压榨自身的最后一口气，来对付我们，我的那一式，不过临门一脚而已。”

        王飞羽等三个人早就冲到左胤的面前，除了张思朔，其他两个人都激动得脸色潮红，李恩彦的眼睛里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无心境啊，无心境的强者被你干掉了，可以啊！”

        说完，还轻轻给了左胤一拳。

        王飞羽一脸的崇拜，“左胤啊，赶紧送我点小物件，以后你闻名了，我可得好好拍卖一下。”

        “去你的。”

        左胤没好气道，几个少年嬉戏打闹。

        战场上，一片狼藉。

        对比之下，似乎别有趣味。

        在这一刻，有一个人，似乎不敢相信，跌跌跄跄地扑到影炎的身边，突然之间，泪流满面，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在影炎面前，他就是孩子。

        虽然他是洛秋蝉的义子，但是在他的心里，这个阴沉的老人，也是他的义父！

        左胤沉默起来，看着跪倒在地的洛封，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天龙半蹲下来，在影炎的身上不断翻找着，只是忽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暴起拔刀！

        迅雷之势！

        左胤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都呆在了当场。

        “哧！”

        鲜血，不断低落。

        洛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一个明亮的刀锋，正从衣服里钻了出来。

        左胤的脸上，震惊无比。

        方天龙一脚踩在洛封的后背，狂放地抽刀，内脏带着鲜血溅射了一地。

        失去支撑的尸体，如同烂肉一般瘫倒在地上。

        浓郁的腥臭味道，散发开来。

        面对着呆住的左胤，方天龙随意地拿出手绢，仔细地擦拭着刀上的鲜血，他微笑道：“洛封是洛先生的义子，也算是洛姑娘的义兄，你将来还要面对她，这样的脏活，让我来做就行。”

        风隼的队长，这一刻的笑容，温和无比。

        就像是个对弟弟关怀异常的兄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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