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面者污起来自己都害怕（二）

无面者通常很少变化成某个人。比起简单的变化，他更愿意吃掉某个的存在，从记忆到外貌一直到纯在的那种吃掉。这意味着完完全全的替代。从弗塔根到哈维斯都是这样。而且，对于无面者来说，这种方式通常消耗更低，后遗症更下，安全性更高。但这并不意味着，赵昆采取土著伪装成大德鲁伊会有什么破绽。

        “她快死了……我的莎拉希尔快死了！”暗夜精灵男子朝着“大德鲁伊”脱口叫道。

        在赵昆看到的玛法里奥的记忆中，从没有哪个暗夜精灵的脸像加洛德·影歌这么沧桑。尽管其中一些皱纹可能是加洛德远离族人生活的结果，但另一些则显然是新近增添的，也可能与他小心抱在怀中的这位不再动弹的女子有关。

        这位一万年前的指挥官已经须发皆白，和玛法里奥记忆中的那个他相比起来，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变化。当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加洛德比玛法里奥更显年轻——实际上要年轻很多岁——但如今这些银丝和皱纹令他看上去比大德鲁伊苍老许多。显然，自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上次见面之后，眼前这位暗夜精灵生活的并不愉悦。

        “加洛德……我们已经将近一万年不曾相见了。”

        “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昔日上古之战的联军指挥官、至今仍声名远扬的战争英雄两眼空洞地低声说道。“请原谅我如此冒昧前来……”

        赵昆挥手止住了加洛德的话。他对这个名为莎拉希尔的女性暗夜精灵略作检查，发现她的状况极为严重，当然，也十分眼熟。“我可以尝试治疗她，但我觉得最好还是我们直接带她去找泰兰德，这样就能用上更多手段了！快，现在就去！”

        加洛德看上有些犹豫，紧抱怀中的伴侣不肯松手。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大德鲁伊”的帮助。在人群了无声息的注视下，两人抬着莎拉希尔朝神殿走去。

        神殿入口的两名哨兵在“大德鲁伊”面前满怀敬意地让到一边。其中一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加洛德的样子。尽管他剪了胡子，留着蓬松的长发——现在全都是银白一片了——这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仍能让那些过去见过他的人一望便知。

        “她会治好你的，”这位昔日的著名指挥官长对那一动不动的女子轻声说道。“泰兰德会治好你的……她会向艾露恩祈愿……”

        赵昆暗自耸了耸肩。他感觉到莎拉希尔的身体已经完全陷入了某种状况，其恶心程度，大约相当于满状态焚情膏加诅咒这种。显然，德鲁伊的力量对她已经无能为力，现在只能指望艾露恩了。然而，就算月之女神又能对如此糟糕的情况做些什么呢？就赵昆曾经捕捉的那只艾露恩之魂来看，似乎月之女神面对超出体系的东西一样会束手无策。

        他们快步走过用石块和活生生的木料建成的走廊。他们所遇见的一些女祭司迅速上来提供帮助，但赵昆并不对此抱有乐观的看法。

        当这一行人走近高阶女祭司所在的圣堂时，她的贴身侍卫注意到了他们。一名侍卫沉默地为他拉开房门。每一双眼睛在注目莎拉希尔之前都先朝加洛德看去。所有人都早以为加洛德·影歌在数千年前已经死去，否则为何在他们最为绝望的关头他也没有回到族人身边？

        他们还没走进房间，泰兰德便迎了上来。加洛德张口欲言，高阶女祭司却摇了摇头。她领着他们将莎拉希尔放在她身边的一张倾斜的长榻上，并吩咐随从们退下但不要关闭房门。

        高阶女祭司表情严肃地在那女子身边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念动祷言，双手在莎拉希尔身体上方不住舞动。

        一道光辉从高阶女祭司传到了莎拉希尔身上。加洛德满怀希望地吸了口气。

        柔和的银光降在莎拉希尔的身躯上。

        光辉突然消散了。

        泰兰德收回手来。她不由轻呼一声，“加洛德，”泰兰德站起身来，扭头朝他低声说道。“加洛德……我很遗憾……”

        “不！”他猛地从“大德鲁伊”身边挤了过来。“我跟她说过，她能在这得到帮助！我跟她说过你或是玛法里奥能够治好她的！你们为什么救不了她？”

        泰兰德将手按在加洛德肩头，阻止他扑向莎拉希尔。前苏拉玛城卫兵队长双眼空洞泪如泉涌，对视着高阶女祭司满怀同情的目光。

        “抱歉，即使是女神的力量，也对此无能为力。但至少她还很健康，不是吗？”

        泰兰德用手指碰了碰赵昆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房间门，两个人便退出房间，让加洛德和莎拉希尔单独在一起。这样两对夫妻都有机会来简要谈谈其他事情。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想，是不是我们也引进一批冒险者？”泰兰德轻声对丈夫说道。“另外，珊蒂斯的眼线说七国联盟打算派出大量冒险者杀掉黑暗精灵女王伊丽妲蕾。”

        “你我都知道，如果珊蒂斯相信她的情报，那么通常都是真的。好啊。不管怎么说，如果他们成功了，局面会得到扭转”赵昆顿了顿，“即使这次暗杀不能成功，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我们只要等着看就好了。”

        “如果在七国联盟行动之前，卡利姆多的局面就恶化到了难以挽回的局面呢？”

        “不幸的是，你说的太对了。”赵昆皱了皱眉头，“那么，你对此有什么看法？除了引进那些冒险者以外，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泰兰德摇了摇头，说起了加洛德。

        “加洛德叫她‘莎拉希尔’，”泰兰德温言到，“我想我认识她。她以前是这里的见习修女。我们都以为她在老城外迷了路，遭遇了什么不幸的意外，尽管搜救队没能找到尸体。谁也没想到她和你在一起。尽管你悄然消失的时间说明了问题……可我们从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显然，他们是秘密相爱的……主要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时加洛德已经打算远离一切……早就想了。我们社会的两级分化让他幻想破灭。你们德鲁伊——请原谅我这么说，玛法里奥——你们德鲁伊变得越发冷漠，把大部分时间沉迷于翡翠梦境当中，而不是分担保护我们族人的责任……”

        赵昆无话可说。在他看的记忆里，其他人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绝不仅限于泰兰德，而且不止一次。

        “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知道德鲁伊和翡翠梦境之间的联系，而德鲁伊的强大也意味着更能保卫我们的人民，但是……”

        “好吧，”赵昆点了点头，“有什么话你直说就行了吧？”

        “显然莎拉希尔遭遇了黑兽军团，并体验到了那个所谓的侍奉国度。而加洛德隐居在非常偏僻的荒野，都无法摆脱黑兽军团的毒手。你真的相信一心要征服整个艾泽拉斯的黑兽军团仅仅自北方的海岸线而来吗？”

        “当然不是，他们不是还从翡翠梦境中偷袭了诺达希尔吗！”

        “不止如此。”她描述了艾露恩让她看到的幻象，以及内中的启示。“虽然诸族盟友也在抵抗，我们也不能放松南方的警戒。”

        赵昆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确信没弄错？”

        “月之圣母喻示得非常清楚。百万大酋长的作战地点就是费伍德森林和灰谷……”

        “大体上有道理，但也不尽如此。”他又装模作样想了想——其实他巴不得亲身观察一下冒险者降临的过程并把那条渠道控制在手里。“这事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

        泰兰德点点头，表示自己将会来处理这件事情。接着她看了一眼房间，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个人问题……或许是两个。加洛德还有一些感情问题。”

        “这事就算没我们插手也总能妥善解决。当然，如果没办法妥善解决的话，我们插手也不会有改变的。更要紧的事多着呢。我欢迎加洛德的归来……但长远来看，他的生活应当由他自己做主。”

        “但愿珊蒂斯和加洛德的姐姐也这么想，”当他们朝老朋友走去的时候，高阶女祭司苦笑着低声回答。“尽管我对此表示怀疑。”

        —

        哈德里莎的队伍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原因是觉得哨所的部署有所纰漏。哈德里莎坚持不仅应该在敌人可能进攻的方向布置警哨，还同样要在不可能的方向。敌人可能从哨所边偷偷溜过去，从后方突施袭击或者深入暗夜精灵的领土进行破坏。如果哈德里莎能够想得到，对方的指挥官一定也能。

        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哈德里莎转头向她的副官戴妮说道，“派两名斥侯去哨站，然后回来报告……别让人发现了。”

        戴妮唤来两名骑手，将他们派了出去。哈德里莎眼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模糊，然后消失在远方。她一时有些沮丧，却尽量掩饰着。她的视力已经不如几个月前的时候了。实际上，这几天情况好像变得更加糟糕了。

        “准备好武器。”她向其他人命令道。戴妮已经拿出长弓，此刻又把她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他们继续前进，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现，却也因此更加心生怀疑。哈德里莎估计了一下斥侯们来回所需的时间，知道还得再等上好一会儿。

        一只夜刃豹突然咆哮着向他们冲来，这正是不久前派出的斥候的坐骑。哈德里莎和她的战士们警觉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这头野兽身受重伤体插箭矢，显然全凭耐力才坚持跑了这么远。它的爪牙上沾满鲜血，表明在脱离战斗之前也给敌人带去了痛苦。

        两名斥候之一骑在它的背上，身上还有流着白色粘液的触手，人却早已气绝。

        夏侬骂了声粗话，然后驱动战豹冲上前去。而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人。但哈德里莎向急切的人群挥了挥手，阻止他们追赶过去。戴妮已经来到那头垂死的夜刃豹身边，检查过它背上的骑手之后生气地皱起了眉头。

        “我们只能暂时把她留在这里，等回程的时候再把她带回去体面安葬。”哈德里莎向她的副官点点头。戴妮和另一名哨兵迅速跳下坐骑，把尸体从痛苦的大猫背上挪了下来。她们将战友小心地安置在最近的一棵树下，然后又回到夜刃豹身边。

        这头大猫沉重地喘息着。人们越是靠近，就越能看清它身上的可怕伤口。鲜血到处都是，夜刃豹凝视着戴妮，眼中满是痛苦。它的一只剑齿已经折断，随着猛烈的咳嗽喷出更多血来。这头猛兽显然已经无可救助了。戴妮拔出匕首，俯身过去对它低声说着话。夜刃豹轻柔地舔了舔她拿刀的手，然后镇定地闭上满怀期待的双眼。戴妮咬紧牙关，熟练地往它喉头一抹。夜刃豹立刻断了气。

        “散开队形！”等副官上了坐骑之后，哈德里莎下令道，“夏侬……你和这些人朝那边去。戴妮，你带队去南边。其他人跟我来。”

        —

        赵昆停下了脚步。

        南方有污力的波动，在灰谷。但并非是伊格罗纳克留下的那些，而是属于凡人自我制造的种类——这瞒不过一位无面者。

        虽然对于那些其它无面者的棋子渗透力早有预料，可这个速度……还是有点出乎预料。

        得尽快催动冒险者大军和那些人干一场才行，我也好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端倪。

        脑子里转着念头，他快步走向战士区的训练场。

        大多数暗夜精灵军事人员都利用战士区的训练场来磨练自己的技能。在那里，他们能够使用靶场和竞技场。无论盟友还是敌人都对暗夜精灵敬佩不已，认为他们是强壮而训练有素的战士，尤其是珊蒂斯·羽月将军麾下的哨兵。

        不过赵昆要见的人并不是哨兵部队的成员，反而自认为比任何哨兵，包括她们的首领更具战斗技能和奉献精神。实际上，在她看来，哨兵部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奉献……什么叫做牺牲。

        她的脸庞比多数暗夜精灵更加狭长，也更显沧桑。她的脸上伤痕累累——有战斗留下的，也有刑罚留下的。她是战士、典狱长、囚犯乃至刽子手。

        她叫玛维·影歌，是守望者部队的领袖。

        ——是时候放出伊利丹，并看看能不能让“游戏”开启恶魔猎手的职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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