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美人鱼
有两杆秤，并且操秤的不是同一伙人，于是数目竟然没差多少。
店老板虽然心疼没坑到秤，可毕竟是几千斤的数量，哪怕一斤赚个几十块钱，也是十几万的收入。
于洋明白里面的道道，但现在村里连个多缸的拖拉机都没有，一台14马力的单缸拖拉机跑不了多远就到处掉螺丝，更别说直接运到大地方去卖了。
村里的路也不好，要想富先修路，这些都需要钱，而钱需要一步步赚出来。
不论是金融投机还是房地产，都不是于洋想做的事业，想要赚钱只能积少成多，组织合作社，解放劳动力，集中资本办大事才行。
这七千多斤林蛙卖了四十三万，公狗子虽然不如母抱子值钱，可也是十几元一斤。
四十三万的数目让李国全等人吓了一跳，虽然早就知道少说也有个三十多万，可等到亲耳听到店老板说出这个数目的时候，心还是剧烈地跳动了半分钟。
店老板掏出个诺基亚8250的蓝屏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半箱子钱。
“本想着和你们一起去信用社直接取呢，免得还得验真假，可信用社那边，超过两万就得提前说，你们先验验吧。”
“你那朋友够有钱的啊。”
“嗨，倒爷嘛，在老毛子那边卖轻工的。”
于洋一边随机挑了几张验了验，一边随口闲聊。
可李国全那几个人却傻了眼，蓝色的百元大钞堆积在一起的视觉冲击，让他们很难平静，一个个呼吸急促。
别说是他们，就是那几个营业员，也是凑在一边，过过眼瘾。
店老板是个见过事的，看着于洋波澜不惊的神色，心里暗暗惊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见到几十万能够不慌不忙，他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从兜里掏出一张塑纸压成的名片递给于洋道：“小兄弟，以后有什么山货，往我这送呗。价格方面，那绝对没问题，只要是你能弄来的，我都敢收。”
于洋收好了名片，看着上面的手机号码，心说村里连个电话都没有，人家有钱的已经用上诺基亚了。
将那四十多万装进麻袋，往马车上一扔，村里那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一个个举着钢管，小心翼翼地盯着附近的人，吓得旁边的人赶紧躲开。
这可是四十多万啊，指着种地的话，得一百年才能攥出来这些钱，这洋子怎么就轻飘飘的带着大家伙儿赚到了？
七八个人如临大敌地站在马车附近，看的于洋只想笑。
“我说，咱们这又不是鬼子进村，用不着这样。”
李国全坐在马车前，从兜里掏出根烟，手有些不争气地颤抖着擦着火柴，一连折断了五根这才点上，猛吸了一口道：“洋子……别笑话你李叔没出息。79年备战的时候，我真是一点不怕，上面让我们都住山里，可我就在我家木刻楞里呼呼睡觉。可今儿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烟都点不着了？这钱，咋就比生死还让人受不住？”
“哎呀，我说李叔啊，以后有的是赚钱的地方，你这以后还不得随时备着瓶速效救心丸啊？”
于洋开了个玩笑，李国全却当了真，心说按着洋子这划拉钱的速度，自己哪天真得买上几瓶。
看着车上的那几个人一个个紧握着钢管，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过大而有些发白，于洋叹了口气，这几年的农村真是穷怕了。
从兜里掏出店老板写的单子，摸出个红泥盒道：“大家都摁个手印吧，回去也好交代。以后吧咱要是一起干，就得有个规矩，这第一个规矩就是钱这东西，必须得一丝不苟。”
这话倒是没人反对，几十万的数目实在有些惊人，鲜红的指印在字条上分外鲜艳。
“你们先走吧，我去办点事，一会就追上你们。”
于洋赶着自己的马车，朝他们挥挥手，自己先行离开了。
李国全回头看了看那半麻袋钱，心里忽然涌出个念头：“这钱要都是我的多好？”可随后就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咬咬牙吆喝一声，七八辆马车排成一列，朝着村子慢悠悠地走去。
于洋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堆高三的习题册，又去商店买了些大蟹酥、羊羹、比巴卜泡泡糖之类的零食，包了一大包。
进了学校后，悄悄从锅炉房旁边的铁梯子爬到教学楼的楼顶，刚刚买的一团毛线上栓上一张小纸条，用左手写了几个字，坠上一块小石子，坠下去。
高三的教室在三楼，林曦的座位是靠窗户的，于洋记得清清楚楚。
教室内，林曦正在那解一道证明函数奇偶性的难题，对于不学导数的文科生而言，函数的奇偶性已经是压轴题目了。
数学老师坐在讲台后面百无聊赖，这不是考试也就不用监考，只是一套很难的模拟试卷。
林曦的数学还算不错，只是这道题的确很难，看了几眼觉得找不出什么思路，随便写了几个公式骗分，就准备仔细检查下前面的试卷。
可一抬头的功夫，却看到玻璃窗外垂着一张纸条，一根细细的毛线拴着，正好落在窗台上。
看到那张字条，心里砰然一动，林场镇中学的教学楼只有三层，谁会闲的没事跑到楼顶上玩？
“会不会是他？”
心里砰砰跳着，带着一分期待，小心地伸出手将字条捏在手里展开，可上面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猜猜我是谁？大美女。”
林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捂住嘴，心说你就算用嘴叼着笔写，我也能认出来。
心里甜丝丝的，看着前面已经换人的座位，心里咚咚直跳，真想现在就交了卷子爬到楼顶上。
可看了看自己胡乱写了几个公式的最后一题，还有前面的数学老师，终于还是提笔在那张字条上写道：“猪头，你怎么来了？”
将字条垂上一只笔，扔到窗外，眼睛盯着那根毛线，很快缓缓地动了起来，心思却怎么也收不回来，盼着快一点接到纸条。
片刻后，毛线垂下，挂着一支栗子羹。
“看看能不能钓到美人鱼。快上岸哦，还有好多好吃的。”
林曦偷偷剥开栗子羹，轻轻咬了一口，红豆和栗子的清香与心中的香甜融合在一起。
偷偷咀嚼了一下，将那道题写在了纸条上，附上句：“解开这道题，不用鱼食，美人鱼就跳上去了。”
然而仅仅不到两分钟，字条又垂下来，上面是满满的答案。
林曦看了一眼，匆忙地将于洋给出的答案写在了卷子上，在试卷正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急匆匆站起来就要交卷子，可脚下却没注意到被椅子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弄出了好大的声响。
同学们停了笔，纷纷注视着她，数学老师也奇怪地看了眼林曦，这丫头从不早交卷的，今天是怎么了？
林曦有点尴尬，捧着卷子到了将桌前。
“都做完了？”数学老师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套题对于文科生而言，很难，尤其是最后一道。
“做完了，老师……我想出去下。”
数学老师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卷子翻过来看了一眼最后一道题。
林曦心里慌慌的，数学老师很严厉，但也很宠学生，只要你题做得好，平时怎么样都可以，若是做的不好，那可是会冷着脸的。
可只过了半分钟，数学老师把卷子往桌上一扣道：“你呀你，怎么这么粗心？最后一道题解出来了，前面一道简单的却马虎了。下次注意点，别跟于洋一样，天天马大哈，分全扣在小题上了。”
林曦暗暗松了口气，数学老师摆摆手道：“出去吧，套上校服，外面冷。”
道了声谢，心里如同装了只小兔子，踢踢踏踏地跑下了楼。
楼顶她常去，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比一些男孩子胆大，手脚并用地沿着墙壁上的铁梯子爬到了楼顶。
刚一露头，上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上去。
嗅着于洋身上浓浓的鱼腥味，看着于洋穿着的羊皮袍子和湿漉漉的带着泥点儿的裤子，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伸出手掸了掸于洋裤子上的泥点儿道：“距离你能让我看到希望还有多久啊？”
“几十万算不算希望？”
“不算。”
林曦笑着，却知道于洋这么说只怕是真的已经在短短几天内赚到了几十万，他平时虽然和自己嘻嘻哈哈的，可在一些事上从不胡说。
于洋脱下羊皮袍子铺在地上，让林曦坐在上面，自己把包袱打开，先拿出了几套习题册递过去。
“不是说美人鱼上岸有许多好吃的吗？题海无涯，你这是又把美人鱼给扔海里了哦。”
“小馋猫儿。”于洋点了一下林曦的鼻子，两个人从前很少有这样亲昵的动作，可如今距离远了，心却仿佛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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