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决定
顾平芜在一群魔修的护卫下，远离了他们的战局。
那些魔修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害怕他会逃跑，毕竟他们知道，这位是白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白离再三强调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要拧掉他们的脑袋。
他们万分谨慎，和仿若闲庭信步的顾平芜形成强烈对比。
顾平芜在他们之间走得十分自然，仿佛这群魔修是他府上的丫鬟侍卫，没有半分被强迫的自觉。
而邓依依给他的那张传送符他没有用，也不打算用。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要按着徐栖行的计划走，他真正的目的地就是魔域，他要去走完剩下的剧情。
这个决定他很早之前就做好，当时系统还十分郑重地问过他，［你想好了吗？］
［早想好了，］顾平芜那时难得从江澜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储物袋，他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说着，［难道你不想掰正这剧情吗？］
［这……其实……］系统说话犹犹豫豫的，［对我来说……剧情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平芜截下了它的话头，他声音慢悠悠的，像是念诗一般的散漫。［但如果我不按着剧情走下去，被破坏的就不止是剧情了。］
此时他也终于从储物袋里找到了自己的东西，他手指微顿，然后将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精致的木雕。
木雕是徐栖行曾经为他刻的，当时的顾平芜用的还是另一张脸，所以这木雕雕得其实和他自己并不像，不过却莫名有几分他的神韵。
他摩挲着木雕光滑的表面，补齐了下一句话，［被破坏的，将会是徐栖行的人生。］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想明白了，徐栖行喜欢上自己只是个意外，一个小小的错误，纠正它其实很简单，但当时的顾平芜却选择了放任。
他的放任如同海湾上的一只蝴蝶，轻轻挥动的翅翼造成了复杂的蝴蝶效应，因此在大洋的另一端掀起了巨大的狂澜，这场狂澜将原本的剧情拍偏，使它驰向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所以，他才是带偏剧情的罪魁祸首。
至于为什么放任其发展，原因就更简单了，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否认，自己喜欢徐栖行这件事。
他喜欢对方喊自己先生，喜欢他对自己撒娇，喜欢看他一步步排除万难，站在被万众瞩目的地方，然后被无数人簇拥赞美。
爱情确实会让人失了心窍，使人变得笨拙莽撞，不愿意去考虑后果。
他当时就是这样，完全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不过在重新审视过现在的局面后，顾平芜觉得这样的爱太过于自私，这只不过是打着对你好的旗号，破坏你的正常人生轨迹罢了。
那这样的话，他与白离那样的人有什么两样，不都是以爱之名，来做残害对方的事吗。
这样的爱还称得上是爱吗？如果是，那爱情未免太轻贱了吧。
而且，顾平芜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被徐栖行喜欢，毕竟对方是主角，是天之骄子，甚至在未来会成为修仙界最厉害的存在。
而自己只是个筑基期，并且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一直会是筑基期，无法提升修为，根本就配不上徐栖行这样的天才，白离和江澜也会针对他，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自己将成为他的弱点，他的拖累。
顾平芜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徐栖行还那么年轻，有着一片光明的未来，又何必陪他趟这片泥潭呢。
所以，就让他替对方做出决定吧。
这一路，顾平芜感觉像是走了很久，恍过神来时，才发现其实还没走开多远。
他手里还捏着邓依依给他的那张传送符，符纸上的纹路早已被汗水浸得模糊。
而此时，原本该畅通的前路上，站着一个人。
一位他刚刚还挂念着的人。
顾平芜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追过来，他看着愣了一下。
徐栖行一头墨发扎成马尾，他一身白衣，衣袂飘飘，手握长剑横在胸前，气质凛然，看起来像是一位少年将军。
“你是谁，要做什么。”遇见这一变故，护卫顾平芜的那群魔修有些惊疑，他们一齐停下脚步，并没有因为对方过于年轻的外表而轻视对方。
徐栖行手腕动了动，手上的长剑一挑，剑尖指向顾平芜，目的也很明确，“我是来带走他的。”
几乎是他话音一落，顾平芜就垂下了眸子，看不清神色，周围的魔修纷纷皱起了眉头，他们开始了动作，整个人群被分成了两伙，一伙来缠住徐栖行，另一伙带着顾平芜加快速度往前走。
顾平芜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几乎是顺从地跟着那群魔修离开，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徐栖行一眼。
徐栖行毕竟已经到了元婴，而且他本身就实力不俗，没多久，围攻他的那群魔修渐渐败下阵来。
徐栖行一剑斩开那群人，片刻不歇地向顾平芜的方向追去。
徐栖行在追赶他们的通时，眉头也紧皱着。
因为他想起了顾平芜离开时的神色，他拳头紧了紧，他觉得……对方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回来。
不过不管现实是什么情况，他都得找顾平芜问清楚。
他脚下的步子不停，很快，他已经能模模糊糊能看到前方的顾平芜他们了。
徐栖行还没靠近多少，就看到顾平芜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身旁的魔修有些紧张，急忙凶神恶煞地催促，但手上却连推都不敢推一下。
顾平芜转身，微风拂过他微翘的发丝，他扭头，眼睛遥遥看向赶来的徐栖行，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对上。
徐栖行的心有些乱，此时朱绯也恰好赶到，他指挥着对方拖住那一众魔修，自己则趁机闯入人群，精确地抓住了顾平芜的胳膊，他一剑斩开挡在前面的魔修，然后他手上一个使劲，就将顾平芜拽出了人群。
“朱绯，你垫后。”徐栖行带着顾平芜，斩退了围上来的魔修，然后头也不回地开始撤退。
“有你这样的主人吗，苦力活都给我干，自己抱走大美人。”朱绯那双小痘痘都快被气得瞪大了，它将火气都撒在面前的魔修上，小口一张，喷出了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十分邪门，吹不开，扑不灭，沾上的人只能被活生生地烧成灰。
蓝色火焰蔓延，过了一会后，局势由混乱转变为平静，而徐栖行和他那只鸟都不见了。
逃离过程中，徐栖行紧紧拉着顾平芜的胳膊，他们一路向前一直走，直到进了一处密林才停了下来。
徐栖行转头看他，张开了嘴却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想问的都没问出口，而是努力笑着说道，“我们现在跑出来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了，以后你可以自由自在地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们隐姓埋名，然后一起去找个偏远的山林怎么样，或者你不想太冷清的话，我们可以找靠近市集的地方。”徐栖行难得话多，像是陷入了对未来的畅想中，又像是为了掩饰紧张情绪，他的话滔滔不绝，“我看离人渊那边就很不错，而且靠近黑市，势力混杂，不容易被发现。”
与徐栖行截然相反的，是顾平芜神色的平静，徐栖行看着顾平芜，心里一紧，忍不住伸手拉住对方，仿佛自己一松手，对方就会逃跑似的。
他嗓音有些干哑，“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是不是因为见到我，所以你不太高兴。
顾平芜没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徐栖行有些紧张，眼睫颤了颤，就当他觉得顾平芜默认了的时候，他措不及防被对方抱住了。
顾平芜的手臂死死地箍住了他，那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力度，他没有出声，就这样抱着。
这样的拥抱似乎有着莫名的安定力量，让徐栖行不安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顾平芜的背，“不用怕，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顾平芜才松开他的手，但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出乎徐栖行的预料。
“抱歉，我还不能走。”顾平芜语气平静，他抬起头，慢慢将徐栖行的身体推远，使自己彻底离开对方温暖的怀抱。
“我还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我生命中宿命。”顾平芜脸上平静，只有眼底偶尔流露出微弱的情感。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徐栖行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拉住顾平芜的胳膊，“——你必须跟我走。”
顾平芜在他拉住自己那一瞬抬头，他温和又不容抗拒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凝视着徐栖行的脸，不作声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气氛此时有些凝固了。
最后，顾平芜退后几步，勉力扯唇笑了笑，“抱歉，我必须回去，而且你应该知道，如果我铁定了心要做一件事，那没有什么是我完不成的。”
徐栖行抿紧嘴唇，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顾平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做好决定了。”顾平芜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两人对峙着，直到顾平芜突然轻笑一声，“在此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徐栖行的嗓音干哑，握紧的手又松开，“你说。”
“很多人都说我是天才，有万般的气运在身，但事实上，我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出身富裕，一生下来就是天衍宗的少宗主，自小衣食无忧，父母也对我格外珍爱。”
“但后来我全宗门上下被灭门，被带到了沧澜宗，好不容易混出了一番成就，又遇到了徒弟恩将仇报。”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修仙界的第一人，现在这个愿望完不成了。”说着他苦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对面的徐栖行，“不过还好有你，你天赋高于我，又得到上天的眷顾，你完全能超越曾经的我。”
说到这，他笑着，语气认真，“所以你能替我，站在群峰之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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