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乱麻
对于沈卿安的反应,季容并没感到多意外。
这一行为确实是自己突发奇想一时冲动,唐突了对方,也怪不着沈卿安态度骤变。本来就是看着禁不住逗的主儿,能不被吓着么。
虽然季容心里确实有一点遗憾,但站在沈卿安的角度想了一下,他没忍住,气笑了——比你大好几岁一男的,你俩没认识多久呢充其量是点头之交,他突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凑过来亲你,地点还是在他家,这能对劲吗!
季容本来就不困,这会儿反倒更精神,扭头一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
不过沈卿安这时候要是还在家里,估计季容也睡不安稳。
偌大的客厅里寂静得要命,除了秒针移动的声音外,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季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终于从沙发上挪了窝儿,准备去浴室洗漱。
起身时他突然发现沙发的缝隙中好像夹进去了什么小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沈卿安落下的校园卡。
无数案例表明,人对待高考准考证的那张照片,一定要上心。因为它会同时出现在你的大学校园卡上陪你几年,哦,要是延毕了还得更多年。照片拍成什么样,都直接影响在大学里掏出校卡的心情。
不知道沈卿安对自己这张卡作何想法。看样子他挺无所谓的,连丢了都不管。
反正季容觉得这上面的照片还挺新鲜,挺好玩儿。
也有可能是追人时难免带了层滤镜,看到关于沈卿安的东西也愿意多看两眼。
沈卿安就读的高中可能对学生发型管控很严格,他那时的发型居然是寸头,贴着头皮短短的一层青茬,和现在的小卷毛判若两头。
平时见惯了沈卿安的另一个发型,突然画风一转,季容还不太适应。
照片的画质被印得不太清晰,加上被使用了这么些年,难免会磨损,季容又凑近端视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了一个和废话没什么两样的狗屁结论。
别说寸头了,帅哥就算剃光头也还他妈是帅哥。
沈卿安整张脸看上去虽有距离感,精致有余,攻击性不足,更谈不上凶相,而在这个颇为硬朗的发型的衬托下,五官更加浓墨重彩,眉毛几欲斜插入鬓,看向镜头的目光冷静锋利,像搭在弦弓上的箭。
季容心里感叹,那时候沈卿安才十四五岁啊。
现在也一点都没长残。
校卡被季容放进了钱包,心想着与沈卿安下次见面时还给他。
不管怎么说,这张小卡片都可以算是再接近沈卿安的一个小契机?
就是不知道对方下次见自己会是怎么个态度……
景延是在身体利索得差不多的时候出的院,只在家歇了一天,收拾收拾东西,第二天就老老实实回了a大。
绩点已经受了影响,课程又落下一些,景延不敢再耽搁,虽说大学大学大不了自己学,但他也是真怕自己学着学着就落得个挂科补考重修一条龙的命运。
星期一的课排得不紧,上完最后一门也才下午三点半,与此同时景延又收到了校辩论队发来的短信,通知他过了二面。景延盯着短短的两行字反反复复地确认,颇为忧虑地想,a大辩论队今年是多缺人才啊,自己这半瓶子瞎晃荡的水平都敢招……?
景延想归想,行动上半点没怠慢,回复了句“收到”就往辩论队的活动基地走,他到时发现门没有关,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正随意地聊着天。几人闲聊间,景延听见了沈卿安的名字。
起初景延还有些意外,后来才想起人家是校辩论队队长,之前季容找他打听沈卿安时,还是自己告诉季容的。
……等等,季容干嘛要打听沈卿安呢?
这俩人的生活看起来也不像有交集的样子啊!
景延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
季容这人到底如何,景延了解得不深,但他了解他哥,季容既然作为他哥关系最铁的发小,又对自己那么大方,如果有能帮上的忙景延还是十分乐意帮的。
正好沈卿安旁边的椅子是个空位,景延便在那儿坐下了,小声跟沈卿安打招呼:“学长好。”
“其实不用叫我学长,我们差不多大,”沈卿安点头,他看着景延的脸,忽然顿了顿,自言自语似的,“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景延说:“咱们之前见过一两回面的!”
沈卿安确实对这个长得好看的学弟有点印象,但那时对景延并没有眼熟的感觉
景延的相貌,倒有点像他最近见过的一个人。
“今天通知各位集合的原因之前也在群里发过消息了,半个月之后有一场跨省交流赛要打。比赛本身虽然含金量没那么大,不过老队员能趁机带带新队员,所以大家还是重视一下,打起精神来。”门口站着的学姐关上房门,拍了拍手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没什么异议的话就先这样?明天同一时间咱们商量一下议题,来不了的提前说一声。”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景延则继续没话找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眼熟?”
……因为你长得像一个非礼我的男性的前男友。沈卿安心说。
其实沈卿安更想有意淡忘那一晚的所有尴尬场面,然而时间间隔实在有点短,各种事时不时就往脑子里冒,还特么跟走马灯似的放映:他在歌厅里拽住季容的手腕,他和季容在便利店门口喝汽水,他跟着季容回了家,他在季容的嘴唇贴上来之前把对方推开了。
早知如此,他一定从源头处断绝隐患,绝不在歌厅里推开包厢的门去走廊里透气,更不会满层闲逛。
在出租车上或许也能抢救一下,他一定在季容问出“陪我上去坐坐好不好”时,沉着冷静地回答:不了,谢谢。
无论哪种情况都更好收场,而不是甩下一句“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然后僵硬地走人。
如果下次见到季容,他恐怕很难拿捏好合适的态度去面对……当然也有可能见不到了,目前他们所有的联系都建立在乘坐122路公交,他今天就没遇上季容,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毕竟一个乘不惯公共交通的人,怎么会一直挤公交呢。
整件事情如同一团乱麻,让人根本不想梳理,只想整段格式化。
于是沈卿安言简意赅地解释:“有可能是我记混了,抱歉。”
景延若有所思,对这个回答没往心里去,他笑笑:“不过我确实有点大众脸啦,哈哈。”
沈卿安也微微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来熟的小学弟实在有些难以招架,没想到他看起来还挺想和自己聊天的。沈卿安想不明白,他怎么看也不是适合聊天的那一类人吧。
沈卿安隐约想起前段时间这人的一个小风波,从景延就读的外院传到了数院,他也就顺道听了两耳朵,据说是因为泡妞出了场车祸。沈卿安记得最清楚的居然还是景延当时开的布加迪——每个讲这事的人都爱着重提一下,想记不住都难。别人的语气也有点酸——“开这车都能忍心往其他车上碰啊?”
一个自来熟,长相讨人喜欢,又疑似缺心眼儿的富二代。
……怎么就这几个形容词好像都能和某个人对上号。
真是头大。
没课时,有些人喜欢把这屋当作自习室,在这看书学习,还有人嫌宿舍吵,爱来这里补觉。沈卿安在学校没地儿呆了就总来这里转悠,一般也是睡睡觉,玩玩单机手游。今天一直呆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见屋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正准备起身离开,扭头一看景延也还没走。
沈卿安迟疑了一下。
景延感受到看向自己的目光,飞快地把手机摁锁屏揣进裤兜,跟着站起来,问道:“是要去吃饭吗?”
“嗯。”
“那一起吧?”景延说。
平时去食堂吃个饭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这会儿又加进来一个,虽然不习惯,但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口。沈卿安只能点头说好,和景延一起出了门。
路上,景延再次开口道:“这顿饭我来请学长好了。”
毕竟近乎套了这么半天,总得有点表示。
这回沈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吃个食堂而已,就别互相客气了。”
说完他就去摸校卡,心想挺久没往里面充钱了,吃顿饭总该是绰绰有余。
没想到衣兜裤兜全找了一遍,连个影儿都没摸出来。
该不会是丢了?
长期以来,沈卿安对他这张校卡的态度确实很随意,放养,逮着个衣兜就能往里塞,这么些年也没丢过。
或者是落在哪儿了?
沈卿安回想,最后一次刷校卡是在上周吃食堂的时候,中间只过了个周末,能落在的地方无非就是歌厅,出租车……
和季容的家。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这么多,沈卿安却更加犯愁。如果是前两种情况很明显完完全全无处可寻,只能重新办卡。a大校园卡补办十分麻烦,需要去城郊的另一个校区,沈卿安根本懒得倒三条地铁线坐二十来站只为一张小卡片。后一种情况看起来幸运,能不能找到尚且两说。
火上浇油的是,刚才他一通翻找,并非全无收获。
他竟然找到了季容那晚给他的名片。
沈卿安顿感无奈,校卡还不知道搁哪儿呢,倒是揣回张拿着烫手的。
当夜回到出租屋后,沈卿安输入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给季容发去一条短信: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沈卿安。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在家中看到一张a大校园卡?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过去取。其他地点也没有问题,看你方便就可以,谢谢。
措辞反复斟酌了半天,给导师发消息请他检查论文都没这么累。
不对,这不是一个性质,他和导师的关系又没有这么微妙!
编辑到终于满意的程度,沈卿安按下发送键。没过一会儿,看到示意着发送成功的图标,他心里又下意识地一紧张。
如果不在季容那里怎么办?他推开季容时的态度并不愉快,如今有事相求,对方会不会以为校卡是他找的借口?更糟糕一点,会不会觉得他在欲拒还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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