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徒单公子
成为乌古等人谈资的那位徒单氏青年公子,下到一楼之后,很是有些失落地来到前台,正待把掌柜的叫来盘问一番,这时忽听大堂里有人出声招呼:
“这位世兄,可是在找我么?”
徒单公子闻声回头,只见摆在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站起一人,正在冲自己招手示意,仔细看去是一名气度闲适的年轻英俊后生,脸上笑容温和可亲。
徒单公子一愣之下,深印于脑海中的记忆迅速泛起,这下子大喜过望,急忙奔行过去两手各执,说不出的亲昵外加些许埋怨的口气道:
“表妹夫,我可找得你好苦!刚才下人送来信物,说是有位汪先生请见,我一猜就是你,赶紧坐上马车过来,就怕让你久等,如何却屈尊坐在大堂里!走走走,快随我去舍下一叙!”
被徒单公子的热情所感染,赵洵也与他紧紧地握手致意,此时再行那揖让之礼倒显得见外了。等徒单公子说完,赵洵向桌旁看了一眼,苦笑道:
“多谢盛情,只是我在上党待不多久,吃完饭还要赶路的。”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表妹夫”,赵洵心知这是遇上宗室子弟了,他也已经很努力地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很可惜没能记起眼前这位的家世姓氏。只怪当日在中都赵王府布置汪氏商联的筹备工作时,完颜洪烈安插进来的皇室宗亲着实不少,近支子弟还马马虎虎,稍远一点的谁知道他们是谁,像这种远赴潞州监管汪号生意的宗亲,在血脉上近不到哪里去,对方能认得自己,自己可认不得他们,能有个大致模糊的印象就算不错了。
在火化收取了欧阳克的骨灰之后,他被欧阳锋从九龙山一路裹挟向南,前往京兆府左近的终南山去寻李莫愁报仇,行动上不得自由,行止住宿都是欧阳锋说了算。
欧阳锋报仇心切,催赶路程甚急,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间都在驮马车船上度过,有时为了抄探路,更免不了要徒步爬山涉水,很是吃了一番辛苦,想在哪个地方多耽一阵略作休息调整,那是门儿都没有。
即便如此,赵洵也是一声怨言不出,在找到李莫愁之前全听欧阳锋吩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换取欧阳锋的承诺。
要说李莫愁那个小妮子实是机警狡黠,她自水遁逃脱之后,十几天前曾在九龙山下一处密林之外露过一面,似乎是站在那里远远眺望着下山而来的欧阳锋和赵洵二人,但等欧阳锋急急赶去时却是芳踪沓杳,后来据说她又在蔚州市肆上出现过一回,采买了一些物品,再往后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打听不到一丝半点消息,搞得欧阳锋无法,只能按照赵洵的说法,千里迢迢地奔赴终南山。
见李莫愁如此晓事,赵洵放下了心,泰然若素地与欧阳锋同行同止,并于沿途经过一些通州大衢,如蔚州、真定府、邢州等府县时,都尽量找机会和当地汪氏商联的掌舵人开个碰头会,或是酒楼茶肆,或是长亭小店,听取他们关于商联在当地运营发展情况的汇报,并做出一系列相应的重要指示,宛若把这场充满悲情意味的千里追杀行动变成了一次长途商务巡视,同时也是向远在中都的元哥传递自己一切安全的信息。
欧阳锋着实是好城府,只要赵洵没有因为开会而耽搁行程,他就从不干涉,当然也从不在会议中发表个人意见,但只要他说出“动身”二字,则不管当时会议进行到什么阶段,讨论到什么话题,赵洵也立刻就抛下那些意犹未尽的商联中人,起身走掉。
对于这些前情后事,专门过来处理潞州汪氏商联事务的徒单公子自然毫不知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从汪先生的话语中觉出一丝异样。
他顺着赵洵的目光往桌边一打量,只见那里坐着一名玄衣老者,巾裳多有风尘之色,脖子上用细小麻绳悬挂着一个体形不大的瓷坛,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虽有大金皇室两位贵人在前,老者却只情低头吃喝,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再往桌上一看,除了一壶粗茶之外,就是两三盘酱肉卤菜,专门出售给脚丁商贩的粗制大饼倒堆了十几个,完全不是请客吃饭的光景。
徒单公子将赵洵往身边一拉,抱拳向老者道:
“老丈请了!此处酒微菜寡,非是待客之道,可否移步三楼雅间,容在下稍尽地主之谊?宴毕自当有金银盘缠送上,必不让老丈失望!”
原来就在这短短一刻之间,徒单公子已然判清形势,瞧出表妹夫是不知何故,受了这老者的胁迫,故此要出头替赵洵揽下此事。先不说这番作态难免有几分在赵洵面前演戏之嫌,单就这份应变已足令赵洵对他另眼相看了。
那边的欧阳锋恍若不闻,该吃吃,该喝喝。
赵洵拍了拍徒单公子肩头,笑道:
“不必如此,这位老丈是世外高人,不讲究那些俗套的。”
徒单公子拉着赵洵往外走了几步,低声道:
“表妹夫,到了我这儿你就大可宽心,我手下颇有几个能人……”
没等他说完,赵洵反手拉过他来坐在桌边,道:
“你莫误会,我与这位老丈还有急事要赶赴京兆一行,就不多待了。我找你过来,主要是想听你说说,潞州分号对整个汪氏商联有何贡献,你给我一个不撤销潞州分号的理由?”
听完赵洵这话,徒单公子就地愣住了,本来还想继续表现一下忠勇之心,这下子全给堵回去了!
临来之前,徒单公子并非没有想过,汪先生大老远地从中都赶来,不会不详细考察一下潞州汪号的经营状况,而他对商号开张以来所取得的业绩不敢说有十足信心,六七成把握还是有的,但是在赵洵这种明显带有后世风格的问话方式下,徒单公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天要塌了!
欧阳锋撕了一块面饼放进嘴里嚼着,似是不经意地向赵洵瞥了一眼,其实就连他也被赵洵这种不循常理的思维方式给击中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一路走来,赵洵已经约见了四五名汪氏商联的当地负责人和其手下大小掌柜,每次欧阳锋均有幸参加了旁听。根据欧阳锋的观感,在前面几次会谈中,赵洵的惯例一般是在简单了解一下经营数据之后提几个问题,每个人都各不相同,比如“你为什么加入汪氏商联”,或者“最能概括你的三个词是什么”,最最离谱的也无非就是“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之类的,而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问,一上来就威胁要撤号,倒还真是十几天以来的头一回。
徒单公子张了张嘴:“表……”
看看赵洵的脸色,急忙改口道:“汪先生,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赵洵喝了口茶,面无表情地道:“我们时间有限,老丈吃过饭就要上路了。”
徒单公子呆呆地望着欧阳锋面前所剩无几的三两片牛肉,脑中快速闪过有关赵王府汪天赐的所有逸事传言,忽然之间一道灵光闪现,脱口而出道:
“无潞州分号则无商联西南气象,无汪氏商联则无大金天下气象!”
话说出来,就连徒单公子自己都被这句野心家味道极强的对答给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然而等说完之后,他却越来越觉得这个观点正确无比!
再看赵洵时,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未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好吧!最近我都在赶路,对朝中大事多有不知,你可择要讲来。”
其实对于那些问题,赵洵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无非是想借机考察一下商联这些人的器质格局如何,还别说,通过这些谈话真是发现了几个人才,而徒单公子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了。由此也可看出完颜洪烈的识人眼光,并非只是把一群酒囊饭袋给塞进了商联里面。
徒单公子心中忐忑,收拢一下有些发散的思绪,介绍道:
“近期大事之最,莫过于从蒙古来的札木合部落叛出大金!听说这个贼子带着三千余蒙古骑兵杀出我朝大军包围,从奉圣州一路冲杀至桓州,最后由四郎城破关而去。朝中有传言说他是打算与一支叫做铁木真的蒙古小部落在关外汇合……”
赵洵眼睛一亮,正要追问一句桑昆所部的动向,这时欧阳锋起身说道:“今晚我们在路上歇息。”
赵洵止住话头,转而向徒单公子道:“你亲自骑快马赶往中都,面见赵王千岁向他转达我的一句紧要言语:加快设立议事堂,向南人催讨火炮!”
徒单公子还待再问,赵洵已随着欧阳锋走到了大堂门口,远远地抛下一句话:
“今后你就是本商联的五路总长了……”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徒单公子还没顾上咀嚼成功的喜悦,又开始低头拼命记诵消化汪先生的临别指令,生怕有所遗忘误传。事分轻重缓急,以徒单公子之才,自然辨得清主次。
等他确信自己再不会弄错之后,抬头一看那两人早没了踪影。
突然间徒单公子又记起一事,喃喃地道:
“五路总长。究竟是西南五路,还是东南五路……”
这其间的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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