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君山脚下
算了吧,就这样过去罢了,自己确实没必要再做出什么挣扎之举了,双方武器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足以打消所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对前途心灰意冷到了极处的舜天,不明白宋人为何不干脆让自己一死了之,他看不出来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浪费口舌的必要,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又能给宋人带来什么好处?
个中缘由如何,其实舜天一点儿都不关心,他只想尽快结束眼下这种屈辱苦闷的境遇,或杀或监快点做个了断就行。不过既然那位大宋官上一再纠缠不清,他也只能强打精神配合对方的问话:
“谢官上,下走还行……只是那样事情,下走真是不知如何……”
看见丁大全的脸又渐渐黑了起来,舜天忙解释道:
“我故世的父亲的确是重仁亲王的武士不假,可是他在护送重仁出奔仁和之后就离去了,从来都没见过那位小亲王……”
丁大全盯着他看了一会,“唉”的一声摇了摇头:
“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谁告诉你有人见过那个小孩子了?”
舜天又糊涂起来:
“可方才官上对下走说……”
丁大全大声道:
“没人见过就是谁都不清楚!这个‘重仁之子’存世与否,是长是短,是扁是圆,与我鸟相干?我说过让你带着重仁之子回去倭岛,那你就随便带一个好了,只要我说他是,他就必然也必须是重仁之子!”
说到兴奋处的丁大全,简直浑然忘却了自己的秀才出身,竟然口出粗语起来。
听到这里,舜天总算醒过味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官上让我回去图谋复国,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孩子,日后又如何能够承继天皇大位……”
丁大全阴阴地道:
“在我大宋水师的船炮之下,我倒要看看有谁敢说他什么都不是……我也奉劝你一句,莫要太把你们的血统正朔当回事,只要我高兴,就是让你那个侍寝的小娈童当上天皇又有何不可?”
这次是舜天的脸色彻底黑了起来,随后又涨得通红,转眼之间一股愤懑之气壅塞在胸膛中,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丁大全打量他几眼,忽地一笑,拍了拍他肩头:
“开个玩笑而已。舍不得是吧?没关系的,这样的小孩子不拘哪里都能找到一大把,谁也没说重仁之子非要长得风流俊俏对不对?哈哈!”
这次的玩笑同样开得很不合适,但舜天木然半晌,终于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丁大全这才满意地将目光移开,放缓了语气轻快地道:
“老舜啊老舜,不是我说你,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不能再有了!看看你们历史上那些权臣的表现,你就该清楚天皇在你们那里无非就是个名号罢了,想当初藤原家族雄霸倭岛达三百多年,那时谁会在意是哪个天皇在位?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将来在倭国重现你们源氏家族的荣光,甚至比藤原氏还要高出一头,岂又难哉?”
仿佛是“源氏家族”四字激起了潜藏舜天心底已久的某些念想,又仿佛是被丁大全描述的美好愿景说动了心思,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丁大全,渐渐的最后一点犹豫彷徨从脸上退隐而去,换上了坚忍狠厉之色,最后在地上重重顿下首去。
……
洞庭湖位于大宋荆湖南路的荆江南岸,东接岳阳西靠安化,下控湘、资、沅、澧四水,幅员辽阔,有“八百里洞庭”之称。
湖中一山与岳阳楼遥遥相对,名曰君山,山上有座轩辕台,乃是为了纪念黄帝铸鼎于湖畔,鼎成后骑龙升天一事。
七月十五。
君山。
今天原是汉族民间的中元节,上坟扫墓祭拜祖先的日子,午后自丑时起,便陆续有附近县乡的百姓按照往年习俗挑了陌纸祭品,乘船过湖前往君山的先人坟墓处洒扫一回,其中也不乏几个文人雅士,念及山上二妃千古寂寞,相约同去祭拜一番的。
哪知今日却不同于往时。
待这些人到了君山,赫然发现此地有人捷足先登,四处可见三五成群鹑衣百结的年轻汉子,不下六七十之数,在君山脚下无所事事地游来荡去,把一个幽雅去处变成了化子场。
其实这般景象搁在往年也算不得什么,不拘哪里总少不了这些乞儿们的身影,但今日时辰尚早,还不曾见得大批老爷施主们到来,如何乞儿们就巴巴地守候于此了?
个别几个略有见识之人,稍一揣摩不由心中打鼓:瞧这阵势,该不会是道儿上的朋友们借此处行事吧?不是帮派聚会就是斩头讲茶,闲杂人等可切莫掺和进去,没的白冤了自己一条性命!
再一打量,就越瞧越觉得是了:
只见那些乞儿们既不向过往游客乞讨,相互也绝少交谈,走动间看似随意,乃是牢牢守定了一条上山的路径,不相干之人莫说是上山了,便是靠近一些也会遭到乞儿们的起哄驱赶。
从这些乞儿的装束上,就有人想到了江湖第一大帮丐帮头上去,凡是对丐帮事迹略晓一二的均自纳罕,不是一向都说丐帮以仁义为先么,从无欺凌弱寡之举,今日这般行径却是出奇!
好在乞儿们设障禁行的只是一条登顶轩辕台的山路,这条路上并无什么坟丘墓茔之类,倒不致影响了百姓扫墓,众人嘀咕几句纷纷绕道而行,懒得与这些乞儿计较。
偏生今天来到君山的还有几位岳阳城里的秀才相公,在祭拜过湘妃祠后余兴未尽,想着去往轩辕台登高赋诗,或可为后人留下一段佳话。在乞儿们这里受了阻,高员外家里的小公子登时恼怒上脸,喝令家奴辈上去驱散化子群,这些要饭的再敢阻拦,给我见一个打一个!
这个命令一下,场面立马热闹起来,家奴们的人数虽少,眼睛里却哪有一群叫化子的存在,棍棒皮鞭齐上,都是在城里用惯了的手段,料想这些要饭的定然如常一般抱头鼠窜。哪知乞儿们一反平日的驯顺,任由家奴们鞭来棍往,只是灵活地在家奴中间游走闪避,半步也不退让,嘴里还嘻笑着开起了玩笑:
“哎哟大爷,您这一棍打高了!”
“慢点儿来嘿,我跑不了,仔细闪着腰!”
“我在这儿呢,您别往这位大哥身上招呼啊!”
在家奴们的追打下,乞儿一味躲闪并不还手,偶尔左掏一下右拉一把的,却让那些家奴防不胜防,胸肋间又麻又痒地好不难受,还冷不丁就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腿给绊倒在地,或是两名家奴自己厮冲在了一起,撞成了两个独角龙。
不消片刻之功,十几名家奴已然浑身臭汗,气喘吁吁地迈不开步子,而乞儿们仍是若无其事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打人啦,快救命啊,这可要把我打死了!”
“大爷们快请住手,小的再也不敢了,给您老磕头陪不是还不行吗?”
“这一下生疼生疼的,大哥您腿劲儿老大了!”
而那些被嘲笑的家奴早就昏昏然不辨南北,连乞儿们的说话都听不清爽了。
更为出奇的是,一见这些家奴开始动手,原本堵在路口当面的几十名乞儿当即呼拉一声四下里散开,只在原地留下了三五名乞儿与家奴周旋,居然并不想倚多为胜的样子。
高小公子和他的几位诗友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知这些乞儿们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行止迥异于往日,表现得如此疯癫不羁,倒似是魔神附体了一般!
这些富人公子自然无处知晓,平日里飘零流落于世间,尝够辛酸冷暖和白眼棍棒的乞儿们,也只有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才会稍稍放纵一下,暂时抛弃乞儿的卑微本色,展示自己也有一股不屈的情怀和需要坚守的信念!
在他们身后的君山之顶,就是乞儿们心中奉为神圣的一年一度丐帮大会!
按照丐帮的过往惯例,纵然是事前选择一个偏僻人少的荒野之地作为大会的会址,一般来说正式会议的召开也须放在晚间无人时进行,以尽量减少世人的注目,但是这次洪七公在舟山海面上受到了大宋远征水师的震撼,回来后就深感丐帮的内部组织过于松散无序,决心要对帮规帮纪乃至丐帮未来的宗旨目标进行一次大革新,同时彻底解决帮内多年来净衣污衣两派的明争暗斗问题。
时间紧任务重,开完大会洪七公还要应赵洵之邀去处理另外一个大麻烦,故此他才不得不在七月十四晚上到达岳阳之后,立即召集帮内的骨干力量上了君山,从昨天一直商议讨论到现在,各项布置举措还没有完全分发实施下去呢!
要说世外高人就是世外高人,名列天下五绝之一的这位慷慨仁侠乃至诙谐戏谑兼而有之的洪七公,他自个儿闷头想出来的这些整顿措施,就连日后赵洵听说之后也不禁有了一种瞠目结舌,倒地拜服的冲动!
看在尼虫这么勤奋的份上,多来点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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