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问

这所被废弃的房子是没有灯的。

        前几天，每逢晚上，华不凡是不需要灯的，白天回想一下以前的陈年往事，然后把现在新世界的所见所闻消化一下，找点吃的喝的，晚上打会坐，练会功，就睡觉了。

        但是今天，是不是不能没有灯？

        不能也还是没有。他拿来他随身挂着的那个青布囊，伸进手摸索了一番，火石倒是有一个，但是没有油灯，现在出去也找不到干柴之类的。所以，拿起火石的手又松开了。

        他把床挪动了一下，靠近窗户，窗户的玻璃已经破损不堪，但是并不影响今晚的月光投射进来。

        他察看了一下，发现女人的腰部有一处伤口，伤口大约一寸宽，扁平的创口看起来应该是刀伤。银白色的月光投在女人精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地被窗户破损处漏进来的风吹动着，嘴唇丰厚而小巧，即使现在那么的苍白也掩饰不住它的性感。也许是因为摘来的果子一个也没有下肚，华不凡不觉咽了团口水。

        “是谁捅了这个漂亮的女人？我记得以前曹操就是打败了自己的敌人，都是从来不伤害敌方的美女的。”这其实不关一个医生的事，作为一个救人无数的医生，无论是老实巴交的农夫，还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只要是个病人，他都毫不犹豫的下针开药，他的使命只是救人。把一个生命挽救回来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至于这个生命是高贵还是低贱，是神圣还是肮脏，那不是他考虑的。

        华不凡从青布囊里找出九针之一的铍针，说是针，其实是一把手术刀，在他那个原本的年代，大部分医生都有这种铍针，这种针就是专门用于外伤或者疮疡的清理。华佗不仅精通各门内科，而且还是外科之神。

        华不凡用自己的手术刀，给女人的创口开始清理，把上面的污垢清理干净之后，又拿出一小包药粉，薄薄地敷了一层，接着再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膏状药。药敷完后，女人身体抽动了几下，华不凡知道，那是痛的。人虽然昏着在，但是感觉疼痛的神经却没有睡着，刚才用刀清创的时候，应该就醒了大半了，而消炎杀菌的药物一般都有一些刺激性，所以女人轻哼着扭动了几下身体。

        刚睁开眼就看到华不凡手上捏着一根长长的针向她走过来，她挣扎着大叫一声说道：“你你干什么！”然后又望了华不凡一眼：“你你是谁？”

        苍白的脸上竟然惊出了一丝血色。

        “姑娘。”华不凡笑吟吟地说道，“不要害怕，你应该伤口很疼，我给你止止痛！”说着，拿针的手慢慢地靠近她的手。

        女人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你别靠近！你别靠近！快拿开”

        由于她的动作过于激烈，扯动了伤口，接着她又“哎哟！”一声倒在床上。

        可是很快她感觉腰那里的伤口没那么疼了，然后好像想起有个人正在拿着针靠近自己，又撑起来拿眼去找那个人，却见那个人就坐在自己的床沿，一只手抬着自己的右手，另一只手捏着一根针在转动着。再定睛一看，那针竟赫然扎在了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

        女人这回吓得却不敢动了，只是大叫：“快拿走快拿走”

        华不凡安慰道：“我扎到你的合谷，行行针你的伤口就慢慢不会疼了。”

        听到这里，女人真的感觉现在伤口那里不那么疼了，刚才还是一阵火辣辣钻心般的灼痛感，现在反而有一股清凉由伤口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很是舒服。

        但是她还是不敢看自己被扎针的手。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女人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不再是刚才的歇斯底里，抓狂中透着天真。而现在，语气里谨慎、防备又不失沉稳。

        华不凡不再转动那枚针，让针就静静地呆在那里。把手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又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女人看到这个动作，立刻警觉起来，眼睛死死盯住华不凡口袋里的手：“你要干什么？”

        华不凡说：“吃饭！”说着拿出一颗李子塞到了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然后把咬剩下的半个伸到女人面前：“你要不要？”

        女人嫌弃地瞟了一眼。

        华不凡笑了笑，把剩下的半颗又塞进嘴里，然后掏出一把李子来：“喏，你自己挑吧。”

        女人分不清是光线不好还是怎么，看着那果子就觉得黑乎乎脏兮兮的，她摇摇头说道：“我不饿。”

        “我是快饿死了！”华不凡三下五除二，一眨眼就吃了十几个。

        女人似乎放下了警惕，声音柔软了很多：“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华不凡摆了摆手，说道：“我这辈子——不，我上辈子”看到女人用诧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又改口道：“还是这辈子，跟我说谢谢的人不计其数。我都听腻了。”他四处深入民间游医几十年，那些民间普通老百姓，战乱不断，饭都吃不饱，平常哪有钱看病，只要是他所到之地，在他手下活命的哪一个不是感恩戴德。他都只是笑着摆摆手，不收那些穷苦人家一分钱。

        不过，现在他说道：“姑娘，你想谢我的话，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女人瞬间又警觉起来，紧张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华不凡看了女人这个状态，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刀伤，他也是战争年代的孩子，世道不太平他是知道的，他柔声道：“你别紧张，我不打听你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

        他问女人的一些问题让女人万分奇怪，那些问题就好像这个男人是从外星球第一次来地球一样，让她觉得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刚才他帮自己治伤，她一定会认为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疯子。

        “现在的时代是公元2030年，人们穿的衣服就是像我身上这种的，开的是汽车，最差的是自行车，人们用电子产品，住楼房。像这样的大城市外面都是马路，但不是拉马车的路。现在没有马车”诸如此类的问题，她还是回答了他。然后又接着说道：“像我这样的伤，在医院很容易解决——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也撑不到医院。我也未必去得了医院。”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黯然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空气中暂时处于了静默状态。

        “咔！咔！”几声脆响把女人从思绪中低垂的眼神吸引了过去，看到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又啃起来了李子，她笑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我叫万丝柳。”她其实本意是想问一句：“你就那么爱吃李子吗？”

        “哦，哦，在下，在下叫华，华不凡。”华不凡暂停吃果子回答道。

        “话不烦？”万丝柳白了他一眼。

        “是华佗的华”华不凡猜到她误解了。

        万丝柳欢快地笑了起来：“你是比华佗还不凡，还是比华佗都烦？”

        华不凡一时愣住了，他望了一眼万丝柳的手，说道：“还痛吗？该行一下针了。”

        “你可真烦！我就是调侃调侃，你就来用针报复我啦！”万丝柳柳眉微微皱了皱，嗔道。

        华不凡正色道：“行针是激发体内经气，使经气顺着经络直达伤处，有助于快速恢复。”

        万丝柳笑格格一笑道：“逗你一下不行啊！这么认真！”然后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道：“不过你得轻一点，我是真的很怕。你拿针的样子比一个人拿把刀还吓人。”

        “我行针的轻重跟病人害怕不害怕可没有关系。”华不凡已经拿手捏住了那根插在万丝柳手上的针。“听你刚才讲，现在也不是那些军阀夺天下的年代了。你是怎么受的刀伤？”

        刚才还嘻笑的她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她望着华不凡，许久不说话。

        华不凡拿着从她手上拔下来的针举到她面前，说道：“不用再行针了。你，你别这么望着我。”

        万丝柳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伤我的人，是我的哥哥的属下，也是对我来说最危险的人。”

        “不管是谁伤的你，一时半会肯定是不会找到这里的。你的伤还要养几天，你现在只能在这里呆几天。不过——”

        “不过什么？”万丝柳当然知道她的伤不会一晚上就能恢复，这里虽然简陋，但追杀她的人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在这里的，所以目前没有哪里会比这里更安全。

        华不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总不能天天吃这个果子吧？这李子虽然酸甜可口但也不能当饭吃。”

        万丝柳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笑道：“这好办！我虽然皮包不在了，但是身上还有一点现金。你明天拿去买些吃的喝的带回来吧。只是不要让人跟踪到你。”说着，从身上口袋摸出一叠纸片。

        华不凡知道这些纸片就是她所说的钱。他接过来不再多问。心里想：“这个万丝柳也太细心了吧，我一个人出去，别人又会看出来什么？这钱想必也不会记着名字吧。可是这钱都多少数额的呢？想必卖东西的人会看着找零吧。算了，也不问了。”

        华不凡在隔壁房间睡，万丝柳虽然觉得伤口有些隐隐地疼，但是疼痛越来越轻，她以前也是受过伤的，虽然处理起来也不复杂，但是总是要疼个几天，有时候会疼得整晚都睡不着。但这第一个晚上，她还睡得挺沉的，只是梦里面她看到自己的爸爸被一个男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她惊醒的时候，窗户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到自己的腰上，她摸了一把，竟然一点也不疼。她惊喜中夹带着诧异。

        “话不烦！”她叫了一声，但是华不凡已经出去了，他应该是迫不急待地想尝尝李子之外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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