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待到沈依婳走了，江澜才转头看见裴安，只他见背抵着墙壁，一手按住手臂上的伤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应该是常见不见阳光的原因，他的皮肤本就白的异常，这番折腾下来更是雪上加霜，江澜觉得他此时的模样随时可能倒地昏死过去。
尽管如此他看江澜的眼神依然极其清明。
江澜扬了扬手里的菜刀，不满道：“看什么看啊，你都差点杀了我两次了，说到底你还欠我一次。”
裴安觉得眼前的人表情太过于生动，以至于他看着她的脸沉默了许久。
“你是堂兄派来的人？”裴安口中的堂兄就是现任的裴家家主裴盛。
“不然呢？”江澜甩了甩手里的菜刀，一时间菜刀在她的细长灵活的手指间翻飞。
裴安不再多言，一手按住伤口，步履十分缓慢的出了院子，他走动的时候脚上的铃铛发出一阵阵轻响。
江澜见他走了，才停了手里的动作，将刀往腰间一放。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长气，裴安一直以来心思多，无论她做什么，只要她一眼眼神一个动作裴安基本就能猜透她想干什么，所以她就养成了在裴安面前不停做小动作的习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猜透自己心思的习惯。
江澜跟在他身后跟着他，就见他缓缓的走进院子里，提起水井旁边的桶，看样子是想打一桶水。
江澜立在一旁抱着臂看他，只见他身形摇晃，打个水都要掉下井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毫不心虚的道：“裴安，辉月境的阵法我解开了。”
江澜指的是一个月前裴安给她布的阵法，就是那个装着辉月境钥匙，她一直解不出来然后被她砸的稀巴烂的那个锦盒。
面前人的一点反应都没，还是自顾自的打水……
江澜的试探仿若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深海里，毫无波澜……
她皱眉，这面前的裴安果真只是少年的裴安？她本来还抱着幻想，这一切都是裴安搞得鬼，如今忽然失去所有希望。
一种被命运戏弄，无法改变如今的事实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江澜一时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蹲在地上捂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模样。
“给。”正在这时，一块干净打湿的手帕由少年苍白骨节分明的手递了过来。
江澜楞了楞，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她低头一看，她手上沾了了许多血，是之前替裴安擦脸的时候染上的。
江澜接过，擦了擦手，他这才又接过去洗干净，而后小心翼翼的处理自己的伤口，动作既优雅又娴熟，碰到伤口处时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变化，若是只看他的表情，江澜还以为他正在描绘一幅怡人的山水图。
咦，怎么原来在她面前伤到个手指都是大事，还顺带要敲她南殿一大笔钱的欠揍样，现在看着怎么是一副没有痛觉，好似铁打的模样。
“辉月境是什么？”应该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哑。
“唔，就是一个阵法的名字，我知道你擅长阵法，所以想与你探讨探讨。”江澜随意编了个理由。
“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善于阵法？堂兄与你说的么？”
江澜还没回答，便又听到他道：“我不善于什么阵法，我只是被囚禁在这里人人厌恶的魔物而已。”
裴安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只是好似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而已。
江澜此时心情极其复杂，喜的自己的死对头这幅落魄惨烈的模样，悲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对手被人这般欺侮，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她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当真是百味杂陈。
“你真这般丧心病狂，杀了你自己的一家人啊？”
什么魔物转世之类的话江澜根本是不信的，这世间灵气开始浓郁起来后本就许多人拥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像裴安这般能控制法器能力也并不是世间唯一，天命祠下能人异士居多，所以她并不觉得奇怪。
江澜也不跟裴安拐弯抹角，她虽觉得裴安这人缺点极多，多到罄竹难书，但是她也不相信裴安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江澜说完这话，也注意到裴安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抬头直直的与江澜对视，嘴角甚至还扬起有一个冷漠的弧度：“是我杀的。”
江澜心里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裴安会这般直接承认自己的罪行，她甚至差点被他眼瞳里的黑给卷进去，而后被他蛊惑好似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
“我已经多年未见生人了，你便与我说说，这院外可是已经繁花似锦，万象更新的模样了？”
江澜听他这么说，才注意到这陈年的宅院里花草枯败，显得萧条冷落，竟未有一丝春天的气息，不知怎么的忽而想起他在天命祠的长安轩，竟如同这宅院相似。
江澜顺利的爬出院子后拍落满身的灰后，终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这人从小他娘的就是一个小变态。以前还高看他了。”
明明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就这么丧心病狂。
江澜开始是觉得或许裴安身上有线索可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二是或许裴安如今的遭遇遭人陷害另有隐情，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如此一来江澜只觉得将这个祸害扼杀在这个摇篮里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在现在除去她就可以避免后续一切的事情了，她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坐稳天命祠之主的位置。
想到这里，江澜又摸了摸下巴：“这个要怎么下手呢”
她早就刚才看出来裴安在房间里布着她根本解不开的杀阵，启动点就是裴安背后的位置，若是她刚才听那沈依婳的话对裴安不利，怕是三人都要命横当场……
想到这里，她又气道：“脑子也不好使，我刚才看着明明是中立的，竟然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求个饶，切。”
好在她聪慧，即使绕开了一场屠杀，这个裴安可是狠心的很呢，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他，不若再从长计议。
而这头的裴安，走至那墙前，抬手间，满室光华乍现，他手指微动，这光华瞬间破碎散落，好似最美的烟火一瞬间隐没于黑暗，不见踪影。
“倒是没用上。”他指的正是刚才毁掉的阵法，院外的动静他自然早就听到了。
悦耳的铃铛叮当作响，在月光下，高挺的鼻梁将他的脸分为明暗了两半，神色难辨:“裴盛的人？”
忽而他又想起他幼年时在街头看见的杂耍班子，那耍刀的人也将手里的刀耍出了无数的花样，与那杂耍班子不同的是她的手太过细长葱白，耍菜刀未免过于浪费了。
若不是她的到来，他仿佛觉得时间是静止的，他好似只是在那年热闹的街头看了一场杂耍，然后一觉醒来寒冬已过，春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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