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民间的蓬勃生命力

高清死的这个消息对丁莫野来说非常震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却听黄广炫又说道：＂高清死了，洪泽湖水匪剿完了也死得差不多了，蛇堂去的都没事，就只有高清死了。＂

听到蛇堂的人没事，再确定高清确实是死了，丁莫野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丁莫野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高清，他蔑视自己的态度，记忆犹新。

＂不可能！＂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直觉反应就是不可能。还记得吴尚勋曾说过，洪泽湖水匪没有几个好手，光靠狮堂就能轻易的清剿掉。之所以会向蛇堂要人，不过是老三要恶心一下自己罢了。

＂狮堂传来的消息，刚听到我也认为不可能，经过我再三确认，应该是正确的。早上我刚让人发信鸦去总堂询问，晚上应该消息就能回来，你要是不信的话，鹰堂分处就在旁边，你叫人去问问有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

丁莫野摇头，鹰堂的分处在扬州还要靠象堂提供消息，老四确认了，消息应该也就是真的。

心想陈叔、傅叔、老大必定已经得到消息，这件事用不到自己去查，他们必定比自己心急。

＂是谁干的？＂

这句话问得突兀。

黄广炫看了丁莫野一眼，道：＂你认为高清不是在清剿水匪时死的。＂

丁莫野点头后又摇头，连高清的死因老四都还没说，他怎么会判断是谁下的手，只是他的直觉认为应该不是水匪，所以脱口而问。

黄广炫道：＂狮堂来的消息是高清独自一人提前潜入水匪聚集的村落，误入陷阱陷入埋伏，身上中了许多暗器，致命伤是眉心的一只箭直接射入脑，这是后来打扫战场后才发现到的，发现的人还是吴尚勋。＂

丁莫野面无表情的听着，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黄广炫摇头道：＂今天早上才刚收到，你一大早从南京过来，所以错过了。要想了解其他的，还要等狮堂再发消息。不过我也觉得事情不简单，高清本来武功就好，又跟大哥出门历练了一年多时间，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杀死。＂

＂四哥还有什么想法！＂他想从老四口中听到些他的想法。

黄广炫笑笑后，摇头道：＂不知道，三哥做事本来就常出乎人意料之外，这回剿水匪也是他发起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黄广炫嘴里说不知道，但话中指向老三黄广烁的用意明显，丁莫野暗暗摇头，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忍不住试探地说道：＂应该不会是三哥吧！＂

黄广炫笑道：＂不知道，反正剿水匪这件事本来就处处诡异，水匪明明前一天还在北边，怎么隔天就跑到凤阳去了，消息都是三哥发的，他怎么说大家就怎么认为。不管了，反正水匪剿了对大家都有好处，死了个高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晚上跟我回宅子，我娘说要见见你。＂

丁莫野点头道：＂好的。＂三娘有召，不去不好。

既然老四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在消息不够明朗化之前妄下断语，吴尚勋与他堂哥连络上之后，还不知怎样情况，现在再多的猜测都是无用。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推门端了个托盘进来，将茶水与点心放上桌子，对黄广炫道：＂四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她是碧香楼的主事裘嬷嬷

黄广炫问道：＂今晚子荆舵主怎么安排的？＂

裘嬷嬷回道：＂按照堂口接待最重要客人来办。＂

＂那就没什么问题。＂黄广炫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立刻又吐回了杯子，骂道：＂这茶是谁泡的，茶叶放这么多是要苦死人吗！＂

黄广炫很少会动怒，这一下吓到了裘嬷嬷，低头缩脑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着抖，不敢回话。

丁莫野见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杯里是龙井，绿茶本就有点苦涩味，茶叶虽是放多了点，不是常喝茶的人不见得喝得出来，笑笑说道：＂四哥你也不要太见怪，来这里的都是喝酒的，茶泡不好不挺正常，况且这茶还真不错，茶汤青绿，入口鲜爽甘醇，比傅叔送给昊天爷的还好。＂

黄广炫悻悻对裘嬷嬷道：＂要不是五弟帮你说话，今天你就滚回老家去，下去重泡两杯。＂

裘嬷嬷向丁莫野投去一个感恩的眼神，连忙收起桌上杯子出门去。

丁莫野心里笑了笑，老四有时候就爱藉着公子哥儿的性格玩这套，眼前的女子不过刚好成了老四演戏的道具，莫名其妙白挨了一顿斥责。

黄广炫这时问道：＂南宫昊天是怎么回事，听说现在他只肯见你，其他的人想见他，都要透过你。＂

丁莫野惊讶说道：＂没有的事，傅叔前两天去见过昊天爷，我就没有跟去，我都好久没去莫愁湖小院了。＂

黄广炫疑惑道：＂难道是我的消息不对，虎堂王大度王叔爷去求见南宫昊天，南宫昊天不见，他说如果他想见的人会让你去通知。＂

丁莫野立刻摇头道：＂我没听说过，是谁又要给我找麻烦。＂

他觉得以昊天爷高傲个性不会说出这种话，而王大度是堂主王大庆的弟弟，何时求见昊天爷他都不知道，既然人没见到话就更不会流出，这些话绝对是有心人故意散播。

黄广炫突然神神秘秘问道：＂听说南宫昊天教了你武功。＂

丁莫野立即否认道：＂又是谁在造我的谣，四哥不是你吧！＂

他反应过来老四是在套话，南宫昊天莫名其妙出山，牵动不少人的心，又透过自己叫了傅叔跟戴叔过去，更让很多人怀疑其动机与目的。不过莫愁湖小院沉寂太久，早就不在四堂的关注之下，要打听里头的事也无从打听起，老四便想从自己身上套消息。

黄广炫嘻嘻哈哈笑着说道：＂我好奇啊！有一阵子你不是每天跑莫愁湖小院，除了跟南宫昊天学武功之外还能有其他事吗！＂

丁莫野回道：＂我那些天在总堂看家，修缮莫愁湖小院是我的责任，去看看进度不是很正常。况且以我这种破资质，我祖上又没有烧高香，积阴德，昊天爷能看得上我？四哥你想多了。＂

黄广炫点头道：＂看来真是我想多了。＂顿了半响后又道：＂南宫昊天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就没想找个人承接衣钵，也不知谁能有这个好的运道。＂

听老四意思，他还没想在这个话题上停止，于是说道：＂四哥要是想跟昊天爷习武，回头我帮你跟昊天爷提提。＂

黄广炫连忙摇头又摇手道：＂没兴趣，没兴趣！我又不是大哥，我是小时候被逼得不得不练，这几年全搁下了，现在的凤栖雀落掌只能用来摸摸新剥鸡头肉，捏捏初凝塞上酥，打人也只能打打小姑娘雪白的丰＊臀而已。＂话说完哈哈大笑。

这时，裘嬷嬷又端了两杯茶进来。

黄广炫接过喝了一口，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你可知我五弟是爱茶之人，你去把剩下的龙井都包起来，送去堂口，就说是我给小公子的。＂

丁莫野没有出声拒绝，要拒绝也拒绝不了，就算自己不喝，拿去送给昊天爷也好，不过送去时自然不会说是老四送的。

裘嬷嬷点头称是，才开了门，就见沈凉与另一名与黄广炫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来到厢房门口。

两人进了门，黄广炫立刻起身叫道：＂舅舅！＂

丁莫野知道黄广炫口中的舅舅，是象堂一舵舵主宁均斌。而宁均斌是三娘的嫡亲弟弟，也起身叫了声：＂均斌舅舅！＂

宁均斌亲切地对丁莫野点头，仔细的看了一下，道：＂莫野果然跟听说的一样，确实是一表人才。＂

这个称赞让丁莫野摸不着头绪，有种只看外表的意思。

却听宁均斌又道：＂广炫，你娘叫我把你押回宅子，有事问你！＂

黄广炫知道娘叫他就不会有好事，当下苦着张脸回道：＂我正招待着五弟，还想一会带他去瘦马家坐坐呢！＂

所谓瘦马家，就是专门卖扬州瘦马的地方，此时的扬州瘦马远近驰名，连秦淮河画舫上，都少不了扬州瘦马的身影。

宁均斌道：＂莫野是自家人，不用你那套招待。＂又对丁莫野道：＂莫野，你四哥这小子太野，从上回到现在，两三个月没着家了。你三娘让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押回去，不然晚上你们一喝，他又不知睡到哪个姑娘床上。今天你多包涵，明晚我们家宴，再让你三娘好好弥补你。

丁莫野连称不敢。这时沈良发话道：＂斌哥记得晚上把四公子放回来即可，酒席上没他就不好玩了。＂

宁均斌笑道：＂晚上我跟广炫都会到，你放心，这回不把你放倒决不放你走。＂

沈凉挥挥手催促道：＂快走快走！快去快回，我跟小公子自己去街上逛逛。＂

四人同时出了碧香楼，看着宁均斌与黄广炫走远，沈凉道：＂我们逛逛，扬州的街上可比南京热闹了许多。＂

丁莫野道：＂不是听说整个南直隶，论繁华首推南京城吗！＂

沈凉道：＂多少年前的说法了，象堂早把扬州搞成南直隶最繁华之地，连乞丐都少了不少，走，带你去瞧瞧。＂

刚刚来的时候，是跟着黄广炫都在小巷中穿行，现在来到大街上，这才领会沈良所说的繁华。

一条长长大街，挂满了不知多少各式各样店铺招牌，除了最常见的酒楼茶馆食堂，各行各业只要想得到的就能看到。

走进大街，摩肩擦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声更是此起彼落，只见每间店铺货品齐全，多数货品来自全国各地，物资充裕程度，比起南京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有着明显笑容，丁莫野见过山、陕居因避灾无定所的流民，也见过洛阳破落门户的居民，更见过南京城外被排挤于外的难民，这时他能意会，只有对生活有盼头的人身上，才能露出这种表情，也只有在安居乐业的民间才会出现如此澎湃勃发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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