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只佝偻身形的邪祟浑身是泥，手中紧紧攥着一株浅紫色的药草模样的东西，脚步迟缓的挪到慕柒面前，全然没了方才的灵活。
“东西来了。”慕柒起身接过玄龄草，递给了苍渊。
“道长可还说话算话？”
苍渊爽朗的笑了两声，看起来心情大好：“当然，只是天下门派众多，姑娘想去哪里？”
这倒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虽说这门派不计其数，但是叫的上名字的也寥寥无几，名号响亮的就只有严肃古板的景苍门，弟子虽说年纪都不大，却个个像个老古董。再有就是这不拘一格的万重门，规矩不多，但是阶级分的十分严格。还有一个是常年隐居的凝华门，从不外来招收弟子，掌门长老也都闭门不出，谢绝待客。
“你若是愿意，我可为你作保。”楚影链向前走了一步，让慕柒有些诧异。
“楚姐姐看清楚了，我这修的可是歪门邪术，你不怕我？”
“姑娘人品端正，为何要怕？”
人品端正这四个字就像一把大榔头一般狠狠的敲击了一下她的头顶。
从无念山下来这么久，有人说她阴森恐怖，有人说她不人不鬼，但是人品端正的还是头一份。
“这份信任，慕柒记下了。”她话锋又突然一转：“只是景苍门规矩甚严，我一个人潇洒惯了，怕是适应不了。”
“道长以为如何？”她转头看向苍渊。
“此话不假，景苍门历来规矩颇多，姑娘若是自由洒脱，万重门倒还不错。”苍渊一边说着，一边将化为狐形的赵成提起：“你想清楚了告诉我，我给你写一封保举信，说你是我远房侄女，天下哪个仙门都进得去。”
慕柒听他说话迟缓有力，想来应该不会诓自己。万重门确实合适，只是……
她看向自己的身边，浪迹感受到了她的眼神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这两人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若是说出去，天下没有一个仙门敢收她。
“琅纪哥哥以为如何？”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头舒展，叫人一看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纯真无害的少女。
“万重门确实很适合慕姑娘。”琅纪温和的笑笑。
一旁的苍渊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几人如若是将你的身份说出去，仙门可就不要想了。不如你现在杀了他们，我权当没看见就好。”苍渊说着说着，还向后退了几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可是景苍山的首徒，你舍得让我杀？”
苍渊毫不在意：“我同景苍一门，只剩个挂名的关系了，你想杀便杀，我不会拦你。”
南苍凌咽了咽口水，向琅纪的身后挪了挪。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慕柒的眼神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像是在审视一般，对上琅纪的眼睛时，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毫不躲闪。
“想必我不杀，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慕柒移回了目光：“还要劳烦道长写一篇保举信，助我上万重门。”
“那是自然。”苍渊低低的笑了一声，大笔一挥，一封信便已撰写完毕，飞入慕柒的袖口。
这桩事情算是彻底完结了，只是眼下，还有一个更为棘手的。
阮念此间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见他们事情结束，才飘上前来。
苍渊手指在赵成的尾骨处一画，那条纯白的尾巴应声掉落。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赵成醒了，又重新化成了人形。
阮念飞身上前，手直接掏在了他胸口处，手指在里面搅弄后，硬生生的掏出了赵成的心脏，握在手里，通红通红。
楚影链早已经将景苍见拔出，指向了阮念：
“你害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放你安心投胎。”
景苍见可斩天下邪魔，剑下无论什么都只会魂飞魄散，永生永世无法投胎。
“你们带着她的魂魄去地府，同那阎王讲一讲，只说她身上太多杀孽，此后几世都要赎罪。”慕柒低声吩咐旁边几只小邪祟道。
“她鬼火给了我，便再也识不得五感，不如与她杀害的人下个羁绊，往后几世都去赎罪吧。”
楚影链听她说完后觉得有理，点点头，将剑重新插回了剑鞘中。
“想不到姑娘竟还懂得连接阴阳之术？”苍渊诧异道。
慕柒摆摆手：“哪里是我懂得，全仰仗这些邪祟。”
“那既如此，老朽便先行离开了，诸位后会有期。”苍渊说完便要离开，从琅纪身边擦过时，突然脚步一滞：
“你身上……为何会有神符？”他盯着琅纪的颈处，有些出神。
“神符是母亲所赠，一直戴在身上。”
“你母亲是何人？”
“不孤山，滇玉。”
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苍渊脸上的表情骤变，从开始时的不可思议，旋即又变成了巨大的悲哀。
他似乎有些站不稳，琅纪伸手扶了一下，听他颤抖的说：
“你是阿玉的儿子？”
“你母亲，是这天底下最良善的人。”
“道长认识我母亲？”琅纪皱了皱眉。
不孤山是一座极其贫瘠的山脉，他母亲算是半个掌门人，因为弟子稀少，所以门派不够显赫，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苍渊扯了扯嘴角，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愈发的悲伤了起来：“孩子，你现在只在万重门做一个杂役弟子吗？”
琅纪点了点头。
“不如你随我去景苍门，做我的真传弟子可好？”
他这话说完，琅纪就愣住了。不仅仅是琅纪，就连楚影链和南苍凌都觉得十分惊奇。
“道长同我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琅纪向后退了一步。
苍渊似乎是有些感慨，停在原地，眸光深邃，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良久良久，才长叹一口气。
“你们随我回去，我慢慢同你们讲。”
——
苍渊住在一处山头，离白泉县不算近，远远的便能看到山顶上坐落着一个小茅屋，周围被栅栏围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住了一个农夫，周围也是有一个菜园子，里面的青菜已经长得老高。
奇怪。这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三长老为何要执着于青狐尾和玄龄草？
“进来吧。”他推了一下门，一堆草渣从房梁上落了下来。
“屋舍简陋，你们随便坐就好。”
说是随便坐，他们也找不到随便坐的地方。目光所及都是细细碎碎的草渣，唯一干净的大概只有靠着墙壁的一张木床，但是看起来却摇摇欲坠，怕是经不住这么多人的屁股。
苍渊一扬手，几只茶盏凭空出现在了桌子上。
倒也是奇怪,这看似破败的小屋里煮出来的茶竟然香气四溢。
“这便是不孤山上的雪岁，一两可抵万金的茶。”
琅纪修长的手指捏住杯身，轻轻摇晃，看着盏里的色白如雪，沉声道：“不错，这确实是雪岁。”
“只是不孤山已有百年不再生长雪岁，你这茶又是从哪里来的？”
“百年前，你母亲曾赠与我一挑子。”苍渊轻轻的抿了口茶。
“你或许可还记得一个名字？”他说着，将手中的杯盏放了下来。
“洛河。”
琅纪眼神骤变。
这个名字他小的时候，极为耳熟。他话很小的时候，常常听滇玉提起。
不孤山十分冷清，全门上下也不过百人，弟子中最优秀的便是洛河，滇玉见他天资聪慧，就提了上来，做入门弟子，久而久之的所有人便都默认了，他便是滇玉的继承人，不孤山未来的掌门。
只是那场巨变之后，不孤山覆灭，洛河也再无踪迹。
“当年的洛河，便是我。”
苍渊说完后，眼角似乎有些红：“你母亲拼死护我周全，我才能活到现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流露的是极其向往与崇敬的神情。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琅纪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一字一顿的说二零出来。
慕柒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琅纪，与他相处的这半月，他都是温和又冷静的，从未如此情绪外露过。
楚影链与南苍凌也有些发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问题，我纠结了数十年。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苍渊拎起狐尾，另一只手握着玄龄草，施了个术法，面前便陡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大鼎，鼎身泛着幽蓝的光。
他吧手上这两样东西全都放了进去，旋即取了指尖血，沿着鼎的边缘，画了一个符咒。
慕柒离得最近，一眼便看清楚了，是召唤咒。
随后，苍渊又从袖子里掏出了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只褐红色软木所制的木簪。
他一抬手，木簪应声而落，一同进了鼎内。
苍渊屏气凝神，不断的向这大鼎输送内力。
随着内力的削弱，他的脸色也渐渐的变得惨白，可是却丝毫不见停下来的迹象。
“若是不停下来，怕是一身的修为都要毁于一旦了。”慕柒沉声道。
苍渊却笑了，咧开嘴，看着眼前这只鼎的颜色变得越来越红
突然一声巨响，一阵浓烈的白雾涌起，所有人被一束极为耀眼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睛。
等到声音平息后，眼前的景象才缓缓的显现出来。
一个白色纱衣的女子，头上插着褐红软木簪，站在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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