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的朋友
这里的书楼竟有些经卷,或许是潜意识里的记忆作祟,宁安的手不由自主便在那些经卷上流连。但基于谨慎,她知道自己不能取走这些经卷的中任何一本。
“我之前,有朋友吗?”
她在寂静的书楼踱步,秋阳也暖,明明外头局势并不好,但这里却像个桃源,总叫人升起岁月静好的错觉。
“何夏,何家嫡系。她在你’死后’出国求学,上个月刚回国,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事务了。”
“所以她能进来这里,对不对?”
她最终选了几本志怪小说,准备靠它们消磨无聊的时间。
“你想要和她相认?”
“我希望她能解我的困局。”
她抱着书踏出书楼时刚好遇见在外闲逛的林向瑜,她们一起在这里“做客”,又因此要绑在一起工作,表面上总比之前要熟稔。
于是宁安向她建议不如借媒体为林家说两句“公道话”时,林向瑜也客观地采纳了她的建议。既然是想要借媒体自证清白,证明林家绝对不会背叛蓝,那么从完全管控着国内舆论的何家入手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首相现在都还让您继续呆在这里,说明不管怎么样,首相都没有参与西疆的事,您应该相信首相。不过现在舆论确实对林家不是很有利,我听说,何家管着国内所有的媒体和文娱板块,您不如请他们过来聊一聊?而且您在蓝的宅子里光明正大的跟别人说首相绝不会背叛蓝,本身也是一种对蓝的示好。”
她们并肩走着,宁安说话时目光亦直视前方,但她还是通过余光看出林向瑜对她的话入了心。
林向瑜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口气。
“你现在,也很慌吧。”
我不慌,宁安心说。
“是啊,想想就挺害怕的。”
“别担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这就去处理,诶,你这几天最好都跟着我,咱们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说话做事还是要留点心…”
宁安知道林向瑜是想要找回主动权,她发号施令惯了,纵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但一样不喜欢这个在她看来出身学识样样不如她的人竟有和她差不多的见识。
宁安莞尔,回头去看她的脸,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于是顺理成章,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在这个阴雨连绵的日子,宁安见到了何夏。
来人身穿卡其色短风衣,鹅蛋脸,黑长直,她长得很温婉,言谈却相当干练。
她一开始并没看见宁安,而是耐心听着林向瑜这次邀她过来的诉求。
“其实你哥之前也有联系我,希望我们对国内现在的舆论进行一波控制,但是呢,我们应该尊重新闻自由。对于一些空穴来风的,明摆着要吃人血馒头的消息我们会进行管控,但是对于一些客观的报道我们基本是不会插手的,林景川先生是林家的重要人物是事实,我们应该尊重事实,所以关于西疆的报道,我们不会叫停,但市面上那些所谓的阴谋论,什么林相其实在下一盘大棋这种舆论我们肯定会管。我之前建议你哥哥举办一次记者发布会,但他拒绝了,只想简单粗暴压舆论,但这显然不现实,他就算想一手遮天,也该想想蓝会不会许他这么做。我们交集不多,但我们四家都是世交,抛开我那些不切实际的言论自由、人人平等的理想,我也可以用我的政治素养告诉你,如果林家想彻底封控舆论,就是在打破现在蓝和我们四家的平衡。向瑜,你还是不够了解蓝,不瞒你说,虽然我们几个,可能只有我不想嫁给他也不肖想他,但我最了解他。”
我了解他的城府、他的残忍,他的可怕之处。
我曾眼睁睁地看他设下天罗地网,看他平地起势,看他葬送万人性命颠覆这个国家的信仰,看他兵不血刃地登上如今的宝座。
我最好的朋友是那场阴谋最壮烈的牺牲品,可我甚至,不能为她哭。
林向瑜因为何夏的话陷入沉默,虽然对她那句我最了解他耿耿于怀,但理性告诉她,何夏的话不无道理。
“我可以代表林家写一篇文章,就当是自证清白,不过我需要先征求我爸的同意,到时候这篇文章的发表…”
“没问题,我们可以帮忙。”
这四个家族虽然说不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彼此间千丝万缕的牵扯始终让他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至于这平衡背后是否有蓝的手笔,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篇文章发表之前我们会拿去给蓝过目。”
何夏说的对,林向瑜真的不够了解蓝,她果然因为何夏的话愣怔了一会,过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了声应该的。
所以她其实并不能深刻地意识到蓝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
何夏做事极认真,她在和林向瑜谈完正事后才有心思去看周围的风景和其他人。
而也是这时,那个一直在旁边沙发低头看书的女人像是被窗外鸣叫的鸟雀惊动了似的,忽然抬起了头去看那外头的飞鸟。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的侧脸还是让何夏升起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她像是不敢惊动她一般,立刻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林向瑜身上。
“帮人帮到底,不如你先去给林相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再来商量下文章的结构和后续的计划。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但或者我可以从传播的角度上给你一些建议。”
“好啊。”
林向瑜果然应下。
“宁安。”
宁安看向窗外的目光被唤回来,她合上手里的书,用礼貌疏离的态度朝何夏点点头。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何夏何小姐,我要上去一趟,你们可以聊聊天,何小姐博闻强识,是个非常有趣的灵魂。”
然后宁安听她又同何夏道:“何夏,这是我的朋友兼翻译陈宁安,她之前和我一起卷入了那个绑架案,现在又陪我一起寄居在蓝先生这,她性格特别好,我先上去打电话,你们聊。”
宁安的目光渐渐聚焦,她看着何夏,看着何夏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白,看着何夏激动又克制的目光,却只作未见。
“何小姐你好。”
“你好,宁安。”
没有人比此刻的何夏更希望林向瑜能尽快离开。
而在林向瑜走后,她也终于可以尽情发挥了。
“刚向瑜说你是她的翻译?凭向瑜的挑剔,你的文凭肯定很拿得出手。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们说不定还是校友呢。”
她颇是单刀直入,但不知道是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太动听,她那字字句句,竟都不让人感到突兀,反而显得亲切。
宁安垂了垂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不瞒何小姐,我没有文凭,只是刚好精通各国语言。”
她见何夏眼中瞬间升起的浓浓不解,却并未急着解释什么,而是等何夏继续循循善诱。
“那有没有想过再修个文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如果你想走的更远,修个文凭总是好的。”她竟不问为什么,真是好教养。
宁安于是也换上了更诚恳的目光,就像是被她感动了一般。
“其实,我的记忆不是很…完整。我没有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所以现在考虑更多的是生存。如果有机会能去读大学当然好,但我,没有学籍,连现在的身份证都是前两年在户籍登记处补办的,我以前可能是个黑户吧。“
她颇是自嘲的笑笑。
这年头人口普查并不严格,黑户也不少见,这些黑户大多没有受过正式的教育,更别提学籍,那所谓的考大学更是痴人说梦。
她说的是正常的社会现象,但这“正常”在何夏听来并不正常。
宁安将橄榄枝抛出后就放松地拿起桌上的一块曲奇饼吃起来,正好借着吃甜点的功夫,她看到了何夏眼中,浓浓的欣喜、错愕与悲伤。
“何小姐?”
宁安连吃的两块曲奇饼后都没听她再说话,只好喊了她一声。
“不好意思,刚有点走神。那太可惜了,不过如果以后你有时间和精力想读书,我或许可以帮到你。稍等,我给你找找我的名片。”
她说罢转头去包里翻名片,似是想掩盖眼中的流光。
她的名片上印了一朵白牡丹,若隐若现的,很美。宁安低头盯着那白牡丹看了几秒,才很珍惜地将它收起来。
她善解人意的给了何夏时间缓冲,并不真的去看她,而是用一种辽远又羡慕的语气与她道:“何小姐,你真漂亮,冯小姐也很漂亮,我总觉得你们身上,都有一种千金小姐才有的气质。”
只是话音才落,一直仿佛慢半拍的何夏像是忽然又被上了发条一般。
“你说冯莺?你见过冯莺?”她皱皱眉,话中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前两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了。不过没有见到蓝先生,我还觉得挺遗憾的。”
她说着,终于侧过头与她对视,看她颤抖的手,惶恐的眼,心中涌上一丝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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