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章：老兵不死

　　赵刑天来到林安县武装部，出示证件进了大门之后，直奔洪中华的办公室。
“老赵？来，坐坐坐……”
洪中华看着走进来的赵刑天，满脸笑容的说道：“今年收新兵你亲自来啊？你们部队抢人真是够积极的啊……哈哈！”
赵刑天与洪中华是多年的旧识，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洪中华对面的椅子上面。
他掏出洛天虹的那张纸，然后递了过去说道：“我出任务经过这里，然后恰好碰见这事，挺不错的一孩子，便过来问问。”
洪中华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然后将其放在了办工作上。这张通知书是经他之手发出去的，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能让你大老远亲自跑一趟，想必这孩子肯定有过人之处。那孩子我也有印象，是个好苗子……
但是举报人的材料经查属实，我们不能违背纪律和原则。尤其是你们部队，不能有一丝一毫差池，日后要是有个万一，我上军事法庭也就算了，就怕……”
“行啦！”
赵刑天看着滔滔不绝的洪中华，出言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自然知道洪中华的意思，抢先开口直接封死了他求情的路子。
“我来又不是让你放水的，我们部队从来都是按规矩来的，我来就是想看看，这个被举报人的资料。如果属实的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洪中华一听顿时心头一松，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然后说道：“那你打个电话来，我给你发过去不就行了，还劳烦你亲自来。”
“还是慎重一点好，有些资料一旦上了网，就不再是秘密了！”赵刑天回道。
“行，我这就去给你拿！”
洪中华说完之后便打开了身后档案室的柜门，片刻之后拿着一个牛皮文件袋出来，递给了赵刑天说道：“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档案，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吧？”
赵刑天接过那本卷宗，然后扇了扇说道：“现在只是普通档案，但是日后一旦那小子加入我们，这就是机密中的机密了。我们不能留人以口实……”
洪中华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回答，因为对老赵他们部队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不仅仅有外部的敌人，内部反对他们的大有人在。日后一旦有人拿这个做起文章来，那么他们必定非常的被动。
赵刑天打开文件袋，翻出卷宗浏览了下去，大致看了一下对方的简历：洛耀阳，1994——1995年114集团军列兵，1995-1997年114集团军三级通导士官，1997——1999年空白
于1999年12月30日，违抗上级命令，擅离职守，被开除军籍，永不录用！
赵刑天看完这些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对方是什么人了，1997-1999年履历空白，和他和他曾经的战友们都一模一样。
1999年12月30日擅离职守！
他绝对不是贪生怕死的逃兵，因为这一天战争已经结束了，是庆功颁奖，享受荣耀的日子。
到底为了什么，让他在这样一个日子里  ，违抗上级命令，擅离职守，当了逃兵？
他必须找他当面问个明白，即便是不是为了那个小子，也要为了曾经与他并肩而战的战友。
赵刑天合上手上的卷宗，将其装进文件袋中然后递给了洪中华，“行了，我看完了，这卷宗暂时保管在你这里，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得借阅。如果那小子进了我的部队，我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接受档案……”
洪中华没想到赵刑天看完卷宗还不死心，这上面的处罚红头文件写的清楚明白，他再调查下去也是枉然，只是这些话他不好直说。
“行，那我就给你保管三天，这小子有啥特异之处啊，能让你赵刑天放下一切，忙前忙后的？”洪中华接过卷宗，对着赵刑天笑着说道。
赵刑天站起身来对着洪中华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大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赵刑天来到长河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将车停在了村口，然后问了几个路人找到了洛耀阳的家。
洛耀阳夫妻二人正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乘凉，陈阿秀手里拿着个蒲扇在给她男人摇风驱蚊。
“请问，这里是洛耀阳家吗？”赵天刑看着坐在石头上的男人问道。
“是，是，请问你找我家男人……”陈阿秀一听找她家男人，赶紧站了起来回答道。
“阿秀！”
洛耀阳压低嗓门吼了一声，显然是对她的多嘴有些恼怒。但是随即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声音放低小声说道：“你进屋去……”
陈阿秀被洛耀阳吼的一愣，她感觉自己的丈夫今天好像有些不正常，但是又不想违背他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
“你找我？”洛耀阳抬眼看向了赵刑天，目中平淡如水。
赵刑天也看着洛耀阳的眼睛，从他那平静如水的双目之下，看到了往日的烽火遗痕。他抬起右手，对着洛耀阳用力的敬了一个军礼。
洛耀阳眉头一皱，然后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让他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对着赵刑天用力的回了一个军礼。
这一刻，二十年后，两个老兵抬手敬礼，四目相对，无数的往事如长河决堤一般在各自的心头翻涌而起。
二十年了，当洛耀阳再一次举手敬礼的时候，这动作还是那么标准，还是那么熟悉。
赵刑天放下手朝着洛耀阳伸过去，然后说道：“赵刑天！”
洛耀阳没有和赵刑天握手，而是指了指身后的大石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认识你，赵刑天！”
“天鹰歼击机驾驶员，布罗列斯会战击落敌机十三架，最后驾驶着千疮百孔，弹尽粮绝的战机撞向敌机，却大难不死，因此获得地球防御同盟蓝色勋章……
你是英雄，大英雄！
多少个青春少年以你为偶像，以你为荣耀，呼喊着你的名字，扑向敌人，却最终死在漆黑冰冷的宇宙，无人知晓。”
赵刑天坐在石头上，听着洛耀阳的话语，转瞬间便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他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无数的星辰在闪烁，那是战死星空的英灵在照耀着他。
“是啊，我们那一辈的死的死，残的残，老的老！”
说完之后赵刑天伸手抠出自己右眼的假眼球，露出他那空洞的眼眶看着洛耀阳：“我眼睛瞎了一个，你腿没了一只，但是我们的敌人还在，他们就要卷土重来了，所以我们需要新生力量……”
“你不要打我儿子的注意！”洛耀阳有些恼怒的吼道，但是扫了一眼赵刑天的那只瞎眼，顿时又觉得自己怒火无了倾泻之处。
他努力的平复这心情，压低声音说道：“他不行，有我这个逃兵父亲，他也参不了军。”
“你儿子我见过，他那么优秀，你为什么要阻止他……我知道那封举报信是你自己写的！”
“优秀？优秀的人就该死吗？！”洛耀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站起来指着赵刑天嘶吼道：“赵英雄，我们赢不了的，塔比星人的先遣舰队便打的我们几乎灭绝，如果他们再一次卷土重来，我们凭什么能赢？”
赵刑天沉默良久，然后看向他说道：“的确很难说赢，但是赢不了就不打了吗？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为何不试试……等死，死国可乎？”
“等死，死国可乎！”
洛耀阳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而后泪流满面，“如果我的腿是好的，我宁愿跟着你再上一次战场，但是他绝对不可以！”
赵刑天看着老泪纵横的洛耀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他叹了口气刚准备说什么，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而且我已经和你断绝了父子关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洛天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气冲冲的指着洛耀阳说道，“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杀了他们的人，即便你让我当不了兵，我一个人也要跟他们干到底！
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以你为耻……”
洛耀阳听完之后要紧牙关，然后挥拳用力的砸向身下的大石头，一拳，两拳……直至手上沾满了鲜血！
“你这个臭小子，给我滚下去！”赵刑天瞪了洛天虹一眼吼道，然后上前拉住了洛耀阳的手。
“赵队长，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不要让他趟这趟浑水……”洛耀阳一边哭泣一边对着赵刑天说道。
赵刑天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理解……”洛耀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继续说道：“在所有的眼里，我都是一个逃兵，我不是贪生怕死，我只想他活下去！”
“因为他是董新的儿子！”
赵刑天听完之后身躯一震，洛天虹竟然是董新的儿子。
董新：麒麟号舰长，在万舰联合作战中，麒麟号被近千艘敌舰包围，董新下达弃舰命令，然后驾驶麒麟号撞击塔比星人的旗舰，为决战胜利做出了关键性作用，地球防卫军在他的鼓舞之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战后被地球防御同盟追授赤色勋章  。
“我是董新舰长的副官，董新舰长死在了大决战中。临终之前他对我说，如果我活下来的话，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妻至和尚未出声的孩子。
但是董夫人最终还是在生产时死于羊水栓，这个儿子是董新舰长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了。
我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将其养大，让其过完平凡而普通的一生”
“那你为什么不向组上级报啊？如果你汇报，我相信上级会支持的你决定的。”赵刑天回过神来，看着洛耀阳问道。
赵刑天此刻终于懂了洛耀阳，唯有让洛天虹去掉董新儿子的身份，他才能走完平凡普通的一生。
但是他终究还是失算了，董新的儿子永远是董新的儿子，即便是藏身最偏远的山村里，也无法掩盖其身上的光芒和热血。
“他已经成年了，你该告诉他这一切，让他自己做选择。与其糊涂一世，不如快活一时。
而且刚才他说的你也都听见了，对于他来说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跟着我。选择权在你手里，我等你电话。”
赵刑天说完之后，掏出笔记本写了一串号码放在石头上，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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