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绝不逃避
乌马尔冷静地望着狄仁杰，微微摇头以示拒绝。
“五年前，我乌马尔辞去楼兰大将军之职，便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管楼兰古国的事情，安心贩卖牛羊骆驼，以为生计。”
“可是……”
“你不要再说了。”
乌马尔冷脸打断狄仁杰。
看上去对他的建议极为抗拒。
“楼兰王曾经非常信任国相哈里克尔，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顺理成章的结果。至于楼兰古国今后在哈里克尔手里变成什么样子，我乌马尔并不关心。只要哈里克尔没有把战火烧到牲口市，一切都与我无关。”
“那楼兰公主怎么办？阿依古丽还躲在羊角山的洞窟里？”
“至于阿依古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毕竟是我乌马尔的亲侄女，我会把她暂时接回楼兰城，然后再跟哈里克尔讲清楚，让他高抬贵手，放阿依古丽一条生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狄仁杰也有些无奈。
满以为前楼兰大将军乌马尔会完成楼兰王的遗愿，拼尽全力，来保护楼兰古国。
没想到，他居然胸无大志、毫无气节，实在愧为楼兰王室。
事已至此，狄仁杰还能说些什么呢？
毕竟这是楼兰古国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随便插手。
再说了，他只是几十年后的大唐人士，而非此时的隋人。
即便自己做再多努力，也不会改变最终结果。
想到这里，狄仁杰起身准备告辞。
“那就事不宜迟，快去接回阿依古丽吧！只是她的下一步去向，你作为她的叔叔，有什么建议吗？”
“嫁到大隋大兴城去不是挺好的嘛！”
乌马尔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在很多楼兰人的眼里，包括楼兰王室成员，都认为能嫁到大隋大兴城，是求之不得的梦想。
与楼兰古国这样的蕞尔小国相比，大隋王朝无异于高高在上的存在。
尤其是在大兴城，没有饥荒，没有战乱，更不用为生计犯愁。
乌马尔的观点代表了大多数楼兰人的梦想。
劝楼兰公主阿依古丽嫁到大隋大兴城，当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乌马尔态度恳切，一再嘱托。
“哎，你作为阿依古丽的朋友，就应该好好劝劝她。虽然阿依古丽是楼兰公主，但是楼兰古国的事情，她既管不了，也管不好。所以，阿依古丽还是不要操这份心了。带着嫁妆到大隋大兴城去，安安分分跟夫君过日子，这才是一个楼兰女人该做的事情。”
狄仁杰想到阿依古丽当前的处境，不禁阵阵心酸。
他一声长叹，实话实说。
“唉！阁下说的没错，阿依古丽一介女流，实在不应该背负太多的责任。我会好好劝服她。”
“那就辛苦你啦！”
“只是，就算阿依古丽同意前往大隋大兴城，恐怕也去不了了。”
“这是为何？”
狄仁杰同情地说：“往返奔波，一路逃命。如今楼兰公主阿依古丽的仆人、随从，以及她的嫁妆全都没有了。”
乌马尔慷慨地表态说：“哎，嫁妆没有问题，我来替她准备，至于仆人和随从嘛！”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狄仁杰一眼。
狄仁杰猜测乌马尔的意图，或许意在托付。
果然，乌马尔有所暗示。
“仆人和随从也可以另行招募，只是恐怕公主没有心腹亲信能够千里跟随啊！”
狄仁杰使命在身，当然不可能护送楼兰公主去大隋大兴城。
他抱歉地笑了笑，支吾道：“哎，阁下不必看我，狄某确实也没有时间护送公主。还是先把她安全接回楼兰城再说吧！”
……
羊角山，洞窟。
狄仁杰见到藏身此地的楼兰公主阿依古丽。
并将自己与乌马尔会面的结果坦然以告。
阿依古丽也没有想到，叔叔乌马尔居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在乎自己牲口市的生意，完全不顾楼兰古国的死活。
她有些情绪激动，朝狄仁杰挥舞着拳头嚷嚷。
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狄仁杰，而是她的叔叔乌马尔。
“自我楼兰古国敬献国宝弥合环给大汉王朝的西域都护府，距今已经七百年了。西域三十六国能有如今的安宁祥和，我楼兰古国可谓功不可没。可是国相哈里克尔却与突厥汗国暗中勾结，试图脱离大隋西域四郡，这一举动必将给西域诸国带来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狄仁杰当然同意阿依古丽的说法，不过也有些无奈。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当下的隋人，而不是几十年后的大唐人士。
那样的话，他的努力或许能改变最终结果。
狄仁杰也并不想给阿依古丽泼冷水。
只是，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狄仁杰苦口婆心地劝解道：“公主，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楼兰王和王妃都是你的至亲，他们的离世让你难以接受。”
阿依古丽坚定地摇摇头。
她忧虑地说：“不，我考虑的是楼兰古国的来日，并非仅仅因为父母双亲离我而去。”
“可是你还能做些什么呢？如今楼兰古国掌握在国相哈里克尔的手里，连你的叔叔，前楼兰大将军乌马尔都退避三舍，不愿过多参与，以免惹祸上身，卷入纷争。你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要去大隋西域四郡府衙！”
“大隋西域四郡府衙？”
“是的，将楼兰古国与突厥汗国的勾结阴谋上报，恳请大隋军队立即出兵，不准突厥汗国染指西域一寸土地！”
阿依古丽坚定地点点头。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为了楼兰古国的安宁祥和，也为了西域三十六国的平稳和谐，自己必须做出最大的努力。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积极去争取。
阿依古丽的这份执着坚持，让狄仁杰大为感动。
国破山河在。
这位孤苦无依、举目无亲的楼兰公主，一介女流之辈，面对突如其来的战乱危局，却没有像楼兰多数人那样选择逃避。
不仅仅是楼兰王室公主的特殊身份，更有着对楼兰古国的深深担忧和眷恋。
其义无反顾的举动，让包括乌马尔在内的诸多楼兰男人汗颜。
不，其中也包括自己。
狄仁杰忽然感到羞愧，他何尝不是找借口逃避责任的一员呢？
虽然所有的努力或许徒劳无功，但是既不敢想又不敢去做，与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狄仁杰钦佩地望着阿依古丽，当即做出一个决定。
“哎，公主，纵观整个楼兰古国，恐怕只有你一个人站了出来，为了楼兰古国的安宁稳定而执着努力。而其他人呢？包括你的叔叔乌马尔，似乎都不关心楼兰古国的死活。你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狄某深为感动，愿意尽一份微薄之力。让我们为了楼兰古国的来日共同努力，即便最终失败了，也不后悔！”
阿依古丽感动地望着狄仁杰。
双手合十，向他鞠躬致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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