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宦竖
“看什么热闹？都给我滚开！”
孙光鼐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转向房门一声怒吼。
门外顿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想必是有人听到了他们的争执，躲在门外偷听。
待脚步声远去，孙光鼐这才露出悲催的表情，眼里噙满忧伤的泪水。
“狄郎，李将军，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苦苦相逼？你们真的不打算给孙某留一丝情面吗？”
“查案缉凶之需，狄某必须刨根问底！”
狄仁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他冷冷地望着孙光鼐，等待对方狗急跳墙，或者坦白交代的一幕。
孙光鼐看上去痛苦异常，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变形。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把我孙光鼐逼到绝处，非要纠缠这件事情不放，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孙待诏，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事情不能摆在桌面上来？”
“啊！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呀？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我再说一遍，我与蒋妙容没有任何瓜葛！你们爱信不信！”
说着，孙光鼐霍然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外飞奔。
这是明显要逃走的意思啊！
连李诚都感觉到他的表现有些异常。
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去抓孙光鼐的肩膀。
没想到孙光鼐早有准备，他头也不回地挫身躲过，身手敏捷地窜至窗边，就想跳窗而逃。
刚刚推开半扇窗户，就被追过来的李诚扑倒在地。
孙光鼐拼尽全力挣扎着，他曾是前大隋羽林军的将领，虽已近花甲之年，但是近身实战格斗，一招一式颇有章法。
李诚竟然一时控制不住他，还差点儿被当场掀翻。
两人摔跤般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见孙光鼐极力反抗，迟迟不肯就范，李诚也来了火气。
一边加大了控制力度，一边嚷嚷道：“孙待诏，老子可不想弄伤了你，再不束手就擒，别怪老子下狠手！”
孙光鼐早已横下一条心，准备顽抗到底。
只见他双腿死死绞住李诚的脖子，一个滚翻，反客为主。
居然将身高马大的李诚压在了身下。
李诚这下急了眼，一手扯住孙光鼐的后脖领，一手抓紧他的腰带，随即大吼一声，身体竟然神奇地平地而起。
他将孙光鼐高举头顶，狠狠一个过背摔。
“轰！”
孙光鼐重重落地，李诚健硕的身躯似泰山压顶般紧随倒下，终于将其死死控制住。
狄仁杰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盘算着。
之所以孙光鼐有这样过激表现，是因为提到了蒋妙容，提到了她的孩子。
看来此人与蒋妙容的关系极为敏感。
否则他也不会拼命逃脱，与李诚扭打在一起。
狄仁杰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孙光鼐是否也是伐冢一派古墓门的人？
或者他与蒋妙容以及她所在的古墓门是否存在某种交织？
一阵低吟的哭声传来。
狄仁杰循声望去，发现哭泣者是被李诚制服的孙光鼐。
简直难以置信。
看上去温文尔雅、诗书才华的经学博士，目光深邃、看透世间百态的翰林院待诏，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李诚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着，将他松开。
孙光鼐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抽噎涕泪，似乎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诚搓着手，试着想将他搀扶起来。
结果，被孙光鼐一把推开。
他一声长叹，泣泪吟诗。
“年少不知愁，暮年莫问缘；百舸千帆过，洛河鲤鱼鲜；戎马十五载，匹夫逞英雄；挑灯博功名，醉李不看仙。”
孙光鼐缓缓起身，面如死灰，来到狄仁杰与李诚的面前。
狄仁杰和李诚都冷眼看着他。
他看上去极度虚弱，身体晃了晃，颓然落座。
“狄郎，李将军，你们不是怀疑我孙光鼐与蒋妙容私通，还有了个孩子吗？！那好，今天我就豁出这张老脸，来证明我的清白！”
说完，一行老泪顺着脸颊流淌。
泪水钻进他卷曲的胡须里。
孙光鼐缓缓抬起手来，摸索到胡须的一角，轻轻揭开，原本服帖的卷曲胡须竟然像脱落的墙皮一样，整张被撕了下来。
假胡子？
别说是狄仁杰，连老朋友李诚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原来，孙光鼐在八岁的时候，父母为了把他送入大隋皇宫，私下请人来施以宫刑。
成为一名宦竖，进入大隋皇宫当差，也是当时不少人谋生的手段之一。
可是孙光鼐这一年偏偏出了岔子。
负责行检的大隋值官条件苛刻，甚至故意刁难，以致不少少年落选，哭成一片。
孙光鼐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家里太穷，根本拿不出钱来贿赂。
这一下鸡飞蛋打，前途破碎。
孙光鼐憋着一股劲，十五岁时入隋军羽林军，敢打敢拼，吃苦耐劳，终于争得一席之地，成为羽林军一员骁将。
某日他找到借口，将当年刁难自己的大隋值官斩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即便斩杀受贿索贿的宦竖，遭受宫刑的孙光鼐依然心意难平。
父母同样懊悔不迭，眼看着儿子凭借战功步步高升，这才想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法。
然而说什么也太晚了。
孙光鼐当年没能如愿进入隋皇宫，成为一名宦竖，如今连娶妻生子都没有指望。
随着孙光鼐地位的显著变化，来孙家说媒提亲的人越来越多。
为了掩藏自己的缺陷，看上去更像一个正常人，孙光鼐不仅开始粘贴假胡须，而且还硬着头皮成了亲。
不过，婚后始终没有与妻子同房。
妻子守活寡，当然不会放过他，扬言敢纳妾就割掉他的命根子。
这件事情传来传去便走了样，都说孙待诏娶了个母夜叉回家，被管教得规规矩矩，不敢任何非分之想。
不仅如此，妻子苦熬几年后难耐寂寞，红杏出墙，并且怀上了他人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也成为孙光鼐名义上的儿子。
只是谁又能理解孙待诏的苦衷呢？
狄仁杰和李诚听到孙光鼐的故事感慨不已，都对他报以深深同情。
命根子都没有了，男人的尊严又在哪里？
这一意外状况，同时也打乱了狄仁杰的思路。
是啊！
一个遭受宫刑、差点儿成为大隋宦竖的男人，怎么能让盗墓贼蒋妙容怀胎生子呢？
那么蒋妙容的孩子与孙光鼐如此相像又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孙光鼐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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