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生命的尽头
长安官驿，离皇城不远。
不知为什么，狄仁杰居然鬼使神差般来到玄武门附近。
他并没有受到武元庆的蛊惑，认为圣人与太子李治之死有关，所以也没有与圣人见面的打算。
稀里糊涂地来到玄武门。
望着高耸的宫墙大院，巍峨气派的城门，狄仁杰一时恍惚。
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也许是这两日办案头绪太过繁杂，以致频频走神？
谁知道呢！
既来之则安之。
狄仁杰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于是迈步朝玄武门走来。
皇城禁地，岂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果然，那些在玄武门前值守的北衙禁军将校们注意到他，纷纷作势拔刀，并投来警觉的目光。
其中一名身着黄金铠甲的禁军将军大步迎上前来。
“哎，你在这里闲逛什么？快快走开！”
“闲逛？难道这位将军不认识我？”
“啊！我当然认识你，天师道的狄仁杰嘛！”
狄仁杰客气地笑了笑。
“认识我就好办了，狄某要见圣人。”
“不见！请你速速离开！”
这位禁军将军一口回绝，阴沉着脸朝远处指了指。
狄仁杰感到几分诧异。
什么时候轮到北衙禁军发号施令啦？
无论圣人见还是不见，也轮不到北衙禁军的人来指手画脚吧？
狄仁杰纳闷地问道：“这位将军，狄某奉圣人命办案，你应该知道吧？圣人都没有说不见我，你在这里横拦竖挡？”
这名禁军将军神情异常严肃，眉宇间透着威严。
“狄仁杰，我再说一遍，圣人不会见你，请速速离开！”
“圣人不会见我？你连问都没有去问一下，怎么知道他不肯见我？”
“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快走吧！”
狄仁杰越想越来气，不过这里毕竟是皇城，面前之人又是北衙禁军的将军，只能暂且忍下了。
与此同时，他也隐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
环视守卫玄武门的北衙禁军将校，发现他们神情严肃，一个个如临大敌。
皇城出什么事了吗？
否则也不会如此不同寻常。
狄仁杰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啊！这位将军，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去把李诚李将军找来，我来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实在抱歉，我们执行的就是飞骑将军李诚的命令！”
“李诚让你们拦着我？”
“不光是你，所以想进皇城的人统统原路返回，无一例外。”
“为什么？”
“请吧！”
这位北衙禁军的将军不再回答狄仁杰的问题。
他皱着眉头朝远处指了指，示意对方赶紧离开。
皇城之内，一定出事了。
狄仁杰首先想到了圣人的病情，难道是圣人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阵阵心悸袭来，冷汗直冒。
正在犹豫之时，忽然看到有人从皇城内出来。
正是鸿胪寺卿李道宗。
他神情凝重，只顾低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狄仁杰。
“李寺卿！”
狄仁杰主动跟他打着招呼。
李道宗抬头看到狄仁杰，将他拉到一旁。
“狄郎，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见圣人。”
李道宗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说：“圣人不在皇城，你还是回去吧！”
狄仁杰闻听更纳闷了。
不在皇城，还能去哪里呢？
要知道圣人龙体欠安，不可能远行啊！
狄仁杰焦灼地问道：“李寺卿，到底出什么事啦？”
李道宗愁眉不展地说：“狄郎，事发突然，你还不是不要多问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一概不要管。”
说完，李道宗扭头离开。
狄仁杰一路紧紧跟随。
“李寺卿，我知道圣人的事情都是大事，我可能力所不及，帮不上忙，但是也愿意尽微薄之力啊！”
李道宗急了，扭头瞪了狄仁杰一眼。
“哎，狄郎，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抓紧时间了结隆政坊火祆祠的案子，才是对圣人、对大唐最好的交代！你懂不懂啊？！”
此话一出，狄仁杰彻底明白了。
看来圣人的病情或许已经无法扭转，仅仅知天命之年便走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
他无话可说，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道宗匆匆离开了，钻进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鸿胪寺的豪华马车。
马车随即启动，车轮滚滚。
在火红夕阳映照下，马车的阴影无限拉长。
走了？
就这么走啦？
狄仁杰的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圣人将命不久矣，狄仁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早在几个月前，他于天罡观地宫启动天师道顶级法器天罡里斗，查看圣人的命理，推定吉凶祸福，清楚的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即便如此，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之时，依然感到难以接受。
圣人仅仅才五十岁的年纪啊！
又正值大唐国运恒通，贞观盛世，而英明神武、德行高尚的他居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一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更何况，太子李治刚刚于隆政坊火祆祠不幸陨难。
短短几日，圣人与大唐储君都没了？
难道大唐的天真的要塌了吗？
难道改朝换代真的不可避免吗？
另外，波斯人暗流涌动，大食人虎视眈眈……
长安城若再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狄仁杰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皇城，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一阵刚劲有力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听那嘈杂而不乱的动静，迎面而来的应该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唐军骑兵。
狄仁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就这样，一步步机械地朝前走去。
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感觉就快要撞上他了。
狄仁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马蹄声纷纷在狄仁杰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狄仁杰抬头望去，原来是飞骑将军李诚以及数名北衙禁军的骑兵。
身着黄金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李诚神色黯然，就在原地不动，静静地望着狄仁杰。
而狄仁杰也无话可说。
两人就这样久久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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