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毒发
因明日要在隆政坊火祆祠召开波斯群英会。
狄仁杰和阎道真不便在夔州逗留太久，当晚便倏忽回到了长安城。
天已经黑了。
狄仁杰又马不停蹄赶往西市，抓紧时间探访波斯人斯劳沙的下落。
长安西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少。
在约莫两坊的长宽范围内，汇聚了数万人。
不仅来自大唐周边各国人等，诸如吐蕃、高句丽、回纥、突厥、倭国等等混居其中，更有遥远异域国度的波斯、大食、天竺等地商人，不远万里，前来经商贸易。
若在西市盲目找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狄仁杰在西市也有熟人。
他径直来到天竺人阿罗那顺的铁匠铺。
尚未靠近，便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不绝于耳。
那位身体强壮、满脸卷曲胡子的前中天竺国王阿罗那顺正在赤膊抡锤，熊熊炉火映亮了他黢黑的脸庞。
“阁下，别来无恙啊！”
狄仁杰进了门，跟他打着招呼。
阿罗那顺见到狄仁杰开心地笑了，撂下手里的家伙什，给了狄仁杰一个大大的拥抱。
“狄仁杰？我的朋友，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啦？”
“无事不登三宝殿，狄某有求于阁下。”
“屋里请吧！”
阿罗那顺热情邀请狄仁杰进屋。
他比较警觉，回屋时特意朝院门前张望一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确定周边安全后，这才快步进了门。
街角处，两名大食人装束的男人现身，手扶腰刀，探头探脑地朝铁匠铺方向张望。
他们应该是跟踪狄仁杰而来。
见狄仁杰和阿罗那顺先后进了铁匠铺，便开始在周边游荡。
铁匠铺内的方桌上，摆放着酸汤和天竺薄饼。
阿罗那顺与狄仁杰隔桌而坐，手里把玩着一条毒蛇。
这条毒蛇手腕粗细，三尺多长，不停扭动身躯，吐着长长的信子，尾部簌簌作响。
狄仁杰盯着他手里的毒蛇，忽然想起阎道真。
“阁下对蛇的习性一定很熟悉。”
“啊！其实我更注重看人心。”
“有没有可能人与蛇融和一体？”
“当然有，比如你们大唐神话里的女娲，便是人首蛇身。”
“不，我的意思是，忽而是人，忽而又变成蛇？”
“这倒是闻所未闻，或许只是幻术而已，不能当真啊！”
阿罗那顺一乐，摆摆手。
狄仁杰赞同地点点头，立即言归正传。
“阁下手里掌握着一张巨大而严密的情报网，天下大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更不要说西市了。”
阿罗那顺已经猜到了狄仁杰的来意。
他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道。
“你是为隆政坊火祆祠发生的那起大黑蛇伤人事件而来？”
“正是。”
“我已经听说了，大唐太子被邪恶大黑蛇吞噬，实在太惨了。有传言说，是波斯恶神迪弗作祟。”
“是的，倘若那条邪恶大黑蛇是恶神迪弗的化身，那么击败他或许只有善神阿胡拉。”
“狄仁杰，你知道我是天竺人，要找波斯善神阿胡拉？我肯定无能为力啊！”
“阁下不要误会，我不找阿胡拉，我来西市是找另外一个人。”
“谁？”
“斯劳沙，波斯将领斯劳沙。”
阿罗那顺仔细回忆着，过了一会儿，才抱歉地摇摇头。
“狄仁杰，你说的这个斯劳沙，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是吗？我还以为斯劳沙在西市一带很有名气。”
“为什么？”
“因为有不少人都知道，斯劳沙是善神阿胡拉的信使，而且还是波斯神话中的一位审判者。”
阿罗那顺对此比较理解。
他点点头，耐心地予以解释。
“啊！知道斯劳沙的应该都是波斯人吧？或许这位斯劳沙在波斯人中间比较有名望？毕竟他是波斯神话中的人物。西市鱼龙混杂，各国商人数以万计。比如突厥人可能就不了解回纥传说，吐蕃或许不理解高句丽的传统。同样的道理，我这个天竺人没有听过波斯神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狄仁杰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但是，你阿罗那顺神通广大，没有你打听不到的事情，在西市找一个人应该也不是难事。”
阿罗那顺爽快地说：“好吧！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帮你找到斯劳沙。三日后，你再来。”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现在？”
“是的。阁下一定有办法。”
狄仁杰眼神真诚地望着阿罗那顺，等待他的答复。
阿罗那顺有些骑虎难下，耸肩摊手。
他站起身来，将那条毒蛇放进桌上的罐子里，朝门口看了一眼。
“好吧！我去试试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辛苦阁下了。”
狄仁杰起身相送，阿罗那顺朝门外大步走去。
阿罗那顺一走，铁匠铺内便只剩下狄仁杰一人。
他环视略显简陋的铁匠铺，不禁有些感慨。
人生无常，世事坎坷。
这位前中天竺国王，阿罗那顺，居然沦落为长安城的铁匠，靠微薄的收入来支撑这个家。
不过，他的生活虽然清贫，而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但是现在的阿罗那顺是快乐的、充实的、善良的、达观的。
之前所有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似乎早已飘散。
好好活着，成为阿罗那顺最朴素的人生哲言。
说实话，狄仁杰真替他感到高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
狄仁杰正在铁匠铺内闲逛，随处翻看，浮想联翩，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而且，听脚步声应该不止一人。
阿罗那顺刚出门不久，这么快就回来啦？
狄仁杰暗自思忖，上前准备开门。
突然，一把锃亮的腰刀穿透破旧的木门，刀尖险些划伤狄仁杰的脸。
他迅速回退，随手抄起桌上的罐子。
毒蛇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冷不丁在狄仁杰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狄仁杰下意识地松手，罐子掉落在地。
“咔嚓！”
罐子碎了。
受惊的毒蛇从破罐子里爬出来，蜿蜒逃走。
与此同时，破旧的木门被谁一脚踹开了。
两名大食人手持腰刀进门，他们虎视眈眈，一左一右朝狄仁杰包抄过来。
狄仁杰冷静应对，毫不慌乱。
“哎，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两名大食人并不搭腔，挥舞着腰刀，步步逼近。
狄仁杰一边与之保持距离，一边揣测道：“从装束来看，你们应该是大食人吧？哎，我们之前认识吗？你们两个为何要找狄某的麻烦？还是你们是受人之托？不会是与隆政坊火祆祠的案子有关吧？难道你们大食人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
两名大食人一声不吭，挥刀砍来。
狄仁杰闪展腾挪，轻松应对。
三招两式之后，他已然摸透对方虚实。
狄仁杰正打算展开反击，活捉两人审问，忽感一阵眩晕袭来，手背处火辣辣地疼。
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毒蛇咬伤的部位已经变成青紫色。
“坏了，毒发了。”
狄仁杰暗暗叫苦，视线开始模糊，紧接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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