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祭司
茧宫。
萨满神殿内传出阵阵鼓声。
院内已经聚集了大批萨满教徒，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另有更多的信徒正在赶来，穿过大傩鬼脸面具形状的茧宫入口，不断涌入现场。
狄仁杰夹杂其中混入，好奇地东张西望。
发现院子里有三个提前预备好的柴堆，之间相隔有一丈多远，呈三角形状布局。
即便现场萨满教徒密密匝匝，也无人敢进入柴堆区域。
忽然，鼓声停止了。
在场所有的萨满信徒纷纷下跪，唯有狄仁杰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躲在他身后的一名高句丽女子立即冲了过来，不由分说拉着他下跪。
狄仁杰看清对方是蟊贼张度妍，也就服从了，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的萨满神殿前挤满了萨满教徒，足有数千人之众。
他们虔诚地跪在那里，仰望着紧闭大门的萨满神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狄仁杰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凑近旁边的张度妍，低声询问。
“哎，张度妍，茧宫出了状况？”
张度妍明显有些不耐烦，“阿西吧！耳朵又聋了吗？你刚刚没听到吗？萨满神鼓敲响了。”
狄仁杰依然懵懂，“敲响神鼓又能如何？”
张度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解释道：“萨满神鼓一响，辽东城大萨满就要现身。”
“大萨满回来啦？他不是不在辽东城吗？”
“内，内，别废话了，你就等着瞧吧！”
周围的萨满教徒们一阵躁动，发出咿呀唏嘘声响。
狄仁杰抬头望去——
看到萨满神殿的大门徐徐打开，萨满祭司崔孝定从神殿内走出。
一张大傩鬼脸面具挡住了她的脸。
此时的崔孝定已经隆重装扮起来了，萨满神帽、神衣、神裙、腰带、神鞋等物一应俱全，手持萨满神鼓。
她的步伐很奇特，基本上一步一颠。
因在腰间系着铃铛，走起路来叮叮脆响。
“轰！”
崔孝定刚刚来到柴堆间站定，冲天大火便陡然而起，三个火堆的熊熊烈焰将其团团包裹。
她盘腿坐在地上，摘掉大傩鬼脸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大概二十出头，额头上刻满稀奇古怪的萨满文字。
她的双眼半睁半闭，打了个哈欠。
“嘭！嘭嘭！嘭！嘭嘭嘭！……”
接着开始敲响神鼓，起身，一边有节奏地击鼓，一边在火堆之间模仿老鹰跳跃。
“胡噻——扎列卡卡！”
她扭动身躯，抖着肩膀，高声吟唱起来。
声音悲戚异常，如泣如诉，声调抑扬顿挫，百转千回。
“胡噻——扎列乃来咕咕！胡噻——扎列卡卡！胡噻——以罗那扎卡呀！胡噻——扎列卡卡！扎列乃来咕咕！以罗那扎卡呀！胡噻——扎列卡卡！胡噻——扎列乃来咕咕！……”
在场的萨满教徒伴随合唱。
到后来，一唱一和，气势如虹。
突然，萨满祭司崔孝定的身躯僵直不动了，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奇怪的是，明明她手上没有任何动作，萨满神鼓的鼓声却并未停止，而且节奏越来越快。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急促的鼓点让萨满教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包括狄仁杰、张度妍在内，都感到阵阵窒息袭来。
“嘭！”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鼓声终于停止。
此时崔孝定双目紧闭，紧咬牙关，面部剧烈抽搐，身体摇摇晃晃，看上去极为痛苦。
狄仁杰满脸疑惑地看到这一幕，转向旁边张度妍正想询问。
张度妍小声提醒道：“上身了，大萨满上身了！”
果然，萨满祭司崔孝定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负手而立，环视在场的萨满教徒，连说话的声音、语气都变成了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我是辽东城大萨满，刚刚在平壤拜见大莫离支渊盖苏文。”
“渊盖苏文告诉我，贪生怕死的高句丽宝藏王已经被囚禁起来了，那些与唐军暗中来往的高句丽将领也被砍掉了脑袋。日前，我高句丽军集聚数万兵马，准备与来犯唐军决一死战！”
“渊盖苏文还问我，辽东城近况如何？我说，一切尽在我手，唐军至今未敢越雷池一步！”
“辽东城内，我萨满教徒足有数千之众，更何况还有萨满天神护佑。狼烟屯唐军胆敢来犯，定让他有来无回！”
“渊盖苏文非常高兴，让我给辽东城的萨满教徒带句话。”
“他说，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我高句丽军大败隋军。仅辽东城一役，便斩杀十万隋军，尸骨堆积如山，后盖土封存，构筑京观一座，耀武扬威。如今唐军又敢来袭扰，那就准备在平壤决一死战吧！不久后，平壤将会出现第二座京观，这一次不是隋军的，而是唐军的京观！”
“辽东城很快也将迎来决战时刻。待胜利之时，大莫离支渊盖苏文将亲临辽东城，为英勇的萨满教徒敬酒！”
崔孝定阴沉着脸环视在场的萨满教徒。
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喊道。
“我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没有？”
“听到啦！”
众萨满教徒齐声回应。
崔孝定也有些激动，带头振臂高呼，“胡噻——”
“扎列卡卡！”
“胡噻——”
“扎列卡卡！”
……
台上台下一唱一和，现场群情激奋。
狄仁杰见状皱起眉头。
原来大萨满已经与高句丽大莫离支渊盖苏文勾结在一起，决意在辽东城抵抗到底。
看来自己构想的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辽东城危机只是一厢情愿。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
只能尽快找到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并及时销毁，为狼烟屯唐军的突袭扫清障碍。
大萨满不在辽东城，只能通过萨满祭司崔孝定来查找线索。
狄仁杰望着台上的崔孝定，紧张思索对策。
而崔孝定似乎也听到了狄仁杰的心声。
她举手示意，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警觉的目光掠过现场密密麻麻的萨满教徒，最终落在狄仁杰的身上。
狄仁杰见躲不过去了，索性站起身来。
在一众虔诚下跪的萨满教徒面前，他是如此突兀，微风吹动锦衣华服，衣襟飘飘，极为显眼。
崔孝定看清是狄仁杰，阴恻恻地笑了。
“啊！原来有个唐人混进了茧宫，混进了我们萨满教徒中间，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周围的萨满教徒已经纷纷起身，恶狠狠地围拢上来。
狄仁杰暗暗叫苦。
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这可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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