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以前的乐正义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在事情发生之后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
可他现在明白了。
纵使有人死去，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哪怕薛琴对于他再重要，想起她自己如何心痛，乐正义依旧活着，依旧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陷入沉睡。
突如其来的疼痛将他从梦中惊醒，血液仿佛也被疼得涌了出来，所有感觉立刻变为了麻木——疼得麻木了。乐正义睁开眼，一把刀直直插在他的胸膛，而在床边站着他的哥哥——乐正阳。
“……你……”一说话就有血液不断上涌，乐正义睁大眼睛看着哥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背叛的感觉如影随形。
乐正义的大脑一遍遍会放着乐正阳的谎言，他们之间他自认为推心置腹的对话，说的每一句话，眼神每个交错，甚至乐正义会忍不住想乐正阳每次看到维护他的自己是不是都在嘲笑自己愚蠢？
脑袋嗡的发麻，这感觉就像，千万次地被杀死。
乐正阳则是看着血泊之中的弟弟，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没错，我是鬼。”
乐正义根本无法动弹自己的身体，视线也逐渐模糊，他不懂为什么，但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淌下来，“妈……”
“你会和妈团聚的，在另一个世界。”
流出的血液慢慢汇聚，凝结，全部被那把奇特的刀所吸收，乐正义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可……他不甘心！
背叛的痛苦与悲伤一遍遍凌迟着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他拽住了乐正阳的衣袖，“是不是………你杀了……”
乐正阳愣住了，然后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指，“妈确实是自杀，不过在她死之前找我说了一番话。”
后面的话乐正义根本没办法听见，他的时间已经被永远停止了。
他死了。
身体也变成了和之前死者一样献祭模样，乐正阳看着这样的弟弟，虽然是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我了。”
风吹着窗帘，乐正阳离开了这间房间。
一片黑暗之中，乐正义睁开了眼睛。
“恭喜你，这是你第三次死亡哦。”
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乐正义却没有理会，他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纵使在这片奇怪的时空里他也无法抑制地抱住自己破碎的脑壳。
他的胸膛正中插着那把刀，心脏上满是伤痕，“只死了三次？”他喃喃自语，“我总觉得我被杀了无数次。”
第一次和怪物同归于尽他没后悔，第二次跳楼他没后悔，可第三次，他后悔了。
“我是不是像个白痴一样，他说什么都相信？”乐正义低下头，“是不是我害死的老妈？是不是因为我太蠢了所以才让他得逞？”
那个声音不仅没有开解他，反而大声地嘲笑起乐正义的天真，“确实。你太蠢了，如果不是因为可以复活，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的哥哥表演的并不完美。但因为你是个瞎子，你看不见，又是个傻子，信了他！这种结局是你自找的。”
那声音话头一转，“你知道鬼是谁吗？你哥哥，楚雄鹰，楚乔河，还有雷嘉超的爷爷。他们派出来两个鬼伪造身份，而真正的幸运儿其实是你的母亲。十分不幸的是，第一天她就检查了你的哥哥。”
“什么！！她……”
“她的自杀其实是为了保全你，从她不说话的那一刻，死亡就已经注定了。”
灵魂深处的疲惫席卷他的全身，一瞬间乐正义在想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他？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机会。”那个声音突然放缓了语调，显然深谙一个巴掌一个糖的道理，“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回到你回到村子里的那一刻，所有的选择都将重新来过。”
“……”
“想想，也许你的母亲不需要死……也许，你们所有人都能活着离开呢？”
“……”乐正义并不说话，半晌，他闷闷出声，“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就和你无关了，并不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只是告诉你，从选中你的那一刻你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这不是小超和混小子吗？怎么舍得回来了？”
乐正义眨眨眼睛，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正常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意识到有人说话，他抬起头就是坐在他们面前摇扇子笑的徐奶奶。
再见面，恍如隔世。
乐正义对徐奶奶印象并不怎么深刻，对于他来说在徐奶奶死之前就是村里和蔼的老人，还有就是，被摆成献祭模样的冷硬的尸体。
薛琴也在同一天自杀，这让他更没有心情去仔细观察老人。可就算是这样，葬下老人的时候他还是记得那冰冷僵硬的触感。
那就是死亡。
看见乐正义愣着半天不说话，徐奶奶有些担心地放下扇子，“混小子？没事吧？小超，你要不带他赶快去你爷爷那看看吧。”
雷嘉超摸摸头，拉着乐正义，“一哥，走了！徐奶奶回头见！”
两个人拉扯着走了一段路，雷嘉超才松开手，“一哥你怎么了？”
“我……”
“乐正义！雷嘉超！”一个兴奋的女声打断了乐正义，乐正义回头却是老熟人了，冯子玉和她闺蜜衣月露。
看到乐正义冯子玉更开心了，几乎是小跑跑来，气还没喘匀就开口询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雷嘉超憨厚的笑笑，“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不想家了吗？”
“呸！”冯子玉被雷嘉超逗笑了，啐了一口，“什么狗窝，越说越没谱了！”虽然在和雷嘉超说话，可她的身子却不自觉往乐正义这边靠，“义哥，你在外面还好吗？”
“还行吧。”乐正义看了一眼她不冷不热地回答，已经算相当给她面子了。
其实他一直有个疑问，认识冯子玉了这么久，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女孩和她舅舅的关系，甚至于到死亡的前一天还有些奇怪。
“你呢？”耐着性子，乐正义想，如果这一次在一切开始前开导这对舅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起码不至于让他们把献祭当做是杀人而不用负责的工具？
“我？”冯子玉有些诧异，随后很开心的露出笑容，“我很好。”
眼看也问不出来什么，乐正义只得走人，在路上花了点功夫他才到家门。
家里传来了一股香气，那是薛琴平时最喜欢做的饭，闻着味道乐正义憋着许久的泪水如洪水泄堤，他跪坐在门口不敢出声，用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眼泪却根本无法如他所愿的收回。
天黑了，他才止住哭泣抬手敲门，又因为近乡情怯手臂僵在半空。
这时，门打开了，薛琴转头着和乐正阳说话刚好开门，一回过头就看见了僵在大门口的乐正义。
手上的垃圾掉在地上，薛琴这才反应过来，儿子回来了。
她迅速红了眼眶，健步冲上来抱住乐正义，“小义！”
不管过了多少次，乐正义对于女性的眼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尤其是来自于他母亲的，“妈……我错了……”
他就是颤抖着回抱着母亲，感受到母亲温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开心不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乐正阳在房子里看过来，乐正义第一次不敢看回去，他只是低头抱着母亲，对于杀死自己的亲哥哥感情终究过于复杂。
场景交替，乐正义感觉上一次的经历还深刻地刻在他的记忆里，和乐正阳的每一次对话，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总算舍得回家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小阳！”
乐正义并没有回话，他只想逃避。
“小义，你哥也是担心你……”薛琴连忙帮忙解释，还没等她说完，那边又是一阵讥笑，“妈，你说得对，我可不得担心吗？万一不小心死在外面那可就不好了。”
“乐正阳！”看薛琴生气了，乐正阳才停下了嘲讽，但他也有些奇怪，往常的乐正义听到他这么说不得跳三丈高？
今天出奇得平静，除了进门的那句道歉，乐正义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出去一趟还真长大了？乐正阳不由地上下仔细打量着几个月不见的弟弟。
乐正义回避着乐正阳的视线，松开了母亲低头说：“妈，我想洗个澡。”
薛琴虽然有些责怪他，但是这个刺头今天居然这么老实服软还是让她很担心，“小义？没事吧？”
乐正阳更奇怪地看他，“你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跑回来，心虚吧？”
“没，我……我就是想家了。”
薛琴将信将疑，“你这孩子犟的跟头牛一样，有什么事给妈说，别自己憋着。”
乐正义根本没法开口，他只是胡乱摇着头，目光贪婪地看着还活着的母亲，“我没事，真的，只是在外面过得太苦了，想家。”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薛琴才恍然大悟，“完了，你看我这记性，小阳你先帮你弟收拾下，今天冯哥来送东西我去给他开门。”
冯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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