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久清没有执着于凤来的答案,又是问了一半不问了。
凤来欲言又止,见到久清摆手只得作罢,心中隐隐难过,姐姐对她很好,比爹娘对她还要好,可是很多时候她又会感觉姐姐好像并不很在意她。
不被在意便显得那些好不似真的。
这让她心底非常不踏实。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将心底的情绪流露出半分,她太害怕了,她怕被姐姐看穿,怕窗户纸被捅破,怕她害怕的一切都是真的,最怕其实什么都没有,而姐姐会嫌弃她的敏感从而不要她。
凤来恐惧回到过去的生活,更担心会失去姐姐,一想到再也看不到那雪白修长的身影,感受不到那迷人又醉人的温柔怀抱,触摸不了那双总向她伸来的如玉般的纤纤嫩手,她便觉得天都要塌了。
入夜,心思杂乱的凤来像往常一般伺候姐姐洗漱,上床歇息,乖巧地躺在里侧不敢乱动。
用了许久她才酝酿出睡意。
久清躺在外侧,呼吸平稳像是早已睡着,实际上却是一直等着,等到凤来睡去,又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出门。
白日里发生的变故太多,她放心不下,上次司命来之后她便注意到了陈茵,细查下才知道原来陈茵和凤来是同一天出生,更巧的是几乎是同一时辰。
这意味着什么,久清和司命待得久了,又怎会不知。
陈家今日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陈茵在学堂避开一劫,说是巧合,也是上天庇佑。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亲眼看着陈家数十口死在一处,亲生父亲被割去头颅,这于她而言是多么大的灾难呐。
刚知道陈茵的生辰时,久清还忍不住感慨同人不同命,同一时间出生的两个女娃娃,一个悲惨至极,一个富商千金,没成想短短数月两人的境遇便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久清穿惯的白衣在出门的瞬间换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唯有手腕处露出的半截银镯在月色下微微发亮。
躺在床上的青葙猛然睁眼,从床上起身,她轻轻将木门打开一条细缝,刚好看见从墙头离开的久清,连忙闪身出去,身上的青衣也随之变成墨绿色,她融进夜色里悄悄跟上。
久清来到陈家,宅院门口的灯笼无人点亮,黑乎乎一片,她隐在黑暗中,静悄悄地等着。
陈茵因伤心过度大哭了两场,几欲昏厥,好在她原本就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孩,痛哭过后便冷静许多。
她一双眼睛红肿布满血丝,身上裙摆泡在血里,一边抽泣一边吃力地将父亲陈华的无头尸身拖到一边,而后才回自己的房间换下染血的衣裳,带着银两出门买棺材寻伙计给父亲下葬。
陈家一天之间险被灭门,现如今只剩下陈茵自己。
少不经事,不懂怎么置办丧事,但亲爹却是要安葬妥当的,陈茵稍作思索便寻去棺材铺,不惜重金买下棺材店里最好最贵的。
棺材是双人的夫妻棺,陈华生前女人无数,孩子只有一个。
此时陈茵做主取来生母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已经发旧褪色的一身衣衫,将无头的陈华放在左边,衣衫放在右边,匆匆埋土,连碑都未立。
陈茵在坟前磕头,一个接一个,数不清磕了几个,半晌才从坟前站起,泪眼朦胧地离开,甭管怎么说,她这么做也算给了娘亲一个交代。
待她回家之后,一同跟来的人将她买的火油扛进大门内放好,接了赏钱纷纷离去。
眨眼间,偌大的宅院中只余下狼狈不堪的陈茵一人。
她站在门后吸气,缓了好一会儿弯腰将油桶连滚带踹挪进内院。
院中的尸堆无人去动,陈茵离开时什么样,依然什么样。
陈茵不由叹气,她爹的小妾们倒在一处,从前她便厌烦她们,却从没有动过害她们的心思,如今看着她们就这么死了,心中虽无怜悯伤情,却也觉得无奈。
还有那些仆人……罢了罢了,好歹主仆一场,如今一同死在家中,也算给她爹在黄泉路上做个伴,说不定到了阴间还能伺候她爹呢。
想到这,泼着火油的陈茵忍不住开始念叨:“小七□□十啊,你们下了地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领着我爹,顾好他,他的脑袋没了,看不见也听不着,莫让小鬼给欺负了去。”
她的声音嘶哑:“要是我爹给我托梦说你们下了地府就不念主仆情谊,就算化成土我也要把你们挖出来扬了,让你们死也死不安生!听得了……”
“还有啊,杀你们的人小姐我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的,你们放心好了。”
“虽然你们无能也无用,常常会惹我生气,但小姐我还是会替你们报仇的……”
陈茵将内院的每一处都泼上火油,在角落里看到银光一闪,奇怪地走过去,发现是一只刻着云纹的银镯。
桌子看起来很新,光泽透亮,她疑惑地转头,见不远处还有一只,更奇怪了。
“谁的?这么新?”陈茵声音沙哑,非常难听。
久清在暗处凝眸,她心头微动,心道不好,是那对她让青葙留下来的镯子。
陈茵借着月光看了一会儿,想也不想扭头丢进尸堆,哑着声音道:“不知你们谁的,一起带走罢。”
久清松了一口气,没引起陈茵的注意就好,悄无声息在黑暗中跟着陈茵进了陈华的书房。
陈华藏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陈茵一清二楚,先前没有来找那是她想给老爷子留面子,没成想竟会等来这样的祸事。
如今人都死了,绝不能不明不白。
官府的人她是信不过的,自然不会去报官。
陈茵心里透亮,与其将希望寄托在那群废物身上,不如她自己去查。
久清看着陈茵翻找,灯下那双红肿异常的眼睛颇显滑稽。
陈茵翻箱倒柜,到处搜寻,然而搜遍了整间书房都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不可能没有……除非被拿走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
凶手杀人之后没有洗劫一空,却只带走了他们想要的?这是为什么?不缺钱?
陈茵靠在书架上出神,为什么呢?不缺钱吗……不对,他们缺,书房的密室前有乱糟糟的印子!
看到刮痕,陈茵连忙转动机关打开密室,原本堆满箱子的地方空了,灯火照过,整间密室空空如也。
整整十二箱黄金,一箱不剩,都被搬走了。
陈茵咬唇,干裂的下唇煞白,那箱子里是她爹生前给她存的嫁妆。
陈家三代经商,只有陈华这么一棵独苗,偏偏陈华风流一生,又只生下陈茵一个女儿,好在陈华并不多么执着于子嗣,非常疼爱陈茵,从她刚满一岁开始就为她打算,之后的每年生辰时都会为她存上一箱黄金。
今年的生辰还没到……
陈茵双拳紧握,她一定要找到凶手,将他们碎尸万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居然还偷走了父亲给她备下的嫁妆,简直丧心病狂!
久清不知其中关键,对于陈茵的突然愤怒有点摸不着头脑,只静等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陈家在城内是有其他宅子的,只是别处的宅院太小,没人去住过,陈茵一早就占了三间,将自己的一些稀罕之处存放在那里。
所以离开这里,她也不缺地方住。更何况这大宅被血洗,死了这么多人,不如一把火烧了,也省得挨个收尸下葬。
她这个主子再任性也要念着旧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暴尸日下而不管。
离开书房,陈茵直奔父亲的厢房,举着点燃的油灯照亮,钻进床底将木箱挨个拖出,里面除了银票还有些珠宝首饰,对她而言,珠宝首饰不是什么稀罕物,带着银票走就够了。
她将床单掀起,一股脑把银票地契放在里面,打个死结背在身后。
走到门口又想起回床上摸索一番,从枕头下摸出两个信封,看也不看,踹进怀里跑了出去。
油灯被她快速掠过的风吹灭。
陈茵站在院中一脸悲痛,眼皮肿得朝外凸着,她站得笔直,半晌才抽泣道:“有缘下辈子再做主仆。”
久清闻言,忽地飘起,踮着脚尖落在屋檐。
她冷眼看着陈茵从袖中掏出火折子,使力甩上尸堆,继而转身跑走。
呼啦一生,火光蔓延,从内院开始,火舌席卷而去,陈茵拔足狂奔。
久清也在火浪扑来前迅速升空,俯视着烧灼的宅院。
这陈茵,果然与众不同。
久清身影轻飘,急急追上,她给陈茵足够多的时间去处理私事,接下来她要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背着顶大包袱的少女骑马狂奔,赶往自己的小院,眼看再有一条街便到了,忽地马儿被拦住,急刹不住,她险些从马背上飞出去。
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站在街道中央,她倒提双刀,冷眼看着陈茵。
陈茵眼睛肿得睁不开,只能眯着眼睛打量,声音哑得快听不见了:“好狗不挡道,让开!”
久清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她这趟来就是为凤来开路的,陈茵这样的对手,难缠得很,凤来将来绝对不能跟她耗上。
然而,这样的理由只有她自己觉得合理。
青葙悄悄跟了一路,现在才发现久清想做什么,心头大骇,真神这是疯了不成?好端端难为一个凡人做什么?
那对沾血的镯子还用手帕包着捂在怀里,青葙耳朵嗡鸣,头痛不已。
这真神怕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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