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陈茵冰雪聪明，当即明白和瘦竹竿站在一起的女人是在说自己，心情本就差到极点，被这么一激便想发怒，她一口气闷在胸前，转过身刚想发脾气，还没来得及开口，竟看呆了。
那女人果真顶顶顶漂亮，何止比她漂亮，毫不夸张地说，这世间根本找不到能和她媲美的女人。
陈茵自小便跟着她那做生意的爹走南闯北，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
真是庆幸，这女人没被她爹看见，不然又得想方设法弄回家去给她做小娘。
陈茵抿唇略一思索，算了，今天就当给美人一个面子，不计较了，于是将心中不悦强压回去，冷声道：“水仙，我们走。”
“是，小姐。”穿着男装的丫鬟微微颔首，跟上陈茵的步伐。
久清撇嘴，暗自好笑。
凤来是个被人忽视羞辱惯了的，对于陈茵的无视和傲慢全然不觉，若无其事的跟着久清走了整整一条街，她才发觉姐姐好像有点不甚高兴。
“姐姐？”凤来看着久清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解，“姐姐不高兴？”
久清不怎么在意这个没礼貌的陈茵，但对凤来刚才的反应多少有些不满意，本不想理她，听到她的问题时脚下一顿，站在当街，缓慢地转过身子，眼中没了先前的温柔，一片冰冷。
她说：“你不生气吗？”
“为何生气？”凤来不解。
久清道：“刚刚是她撞上的你，你为什么要抱歉？你致歉她也没有回应你，她看不起你，甚至不屑和你说话，你一点都不生气？”
“我刚才也走神了，所以才没有避开，她看不起我……”凤来想了想，“她爹很厉害，她家很有钱，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只是一个……”
凤来注意到姐姐的神情，及时止住话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久清挑眉，眼中愠怒之意明显，“你只是一个什么？说下去。”
凤来垂眸，看着久清脚上绣着黄色小花朵的布鞋，不敢开口。
她只是一个流浪在街头靠乞讨为生的小乞丐，她克死爹娘，是害死兄弟姐妹的丧门星，她生来便低人一等，命如草芥，是匈奴人觉得晦气就可以随时举刀砍死的贱民。
那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不起她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现在，她在久清的注视下，竟然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让你说下去。”久清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般冷。
凤来低着头，不敢抬眼，声音低沉道：“我错了，姐姐。”
“错了？凤来，你若时刻惦念着你的过去，怀念以前的生活，你便回去，我没有逼迫你留在我身边，脚长在你的身上，你想过什么的人生是由你自己做主的。”久清微眯的双眼显得细长，其中冷意却像是锋利无比的芒刺扎得凤来浑身都疼。
“姐姐，不是的。”凤来此时才慌乱起来，她眼中泪光闪烁，想要解释什么，抬头却只看见久清骑上马远去的背影。
漂亮姐姐把她丢下了。
久清很生气，她无法接受依然自轻自贱的凤来，将来的女帝怎么能是一个这样逆来顺受的人？
如果她对于其他人的藐视没有丝毫介意，打从心里觉得被人踩在脚底也无所谓的话，那么她要拿什么来对抗？拿什么去争？她不懂是非，不知对错，又怎么可能成为女帝？
难道只凭所谓的命格？别逗了。
天下之大，同一时间出生的人一抓一把，想要找一个所谓独一无二的命格是不比飞升天界简单的。
久清没有看懂那天命录上的全部内容，但是她知道凤来是天选之子，可是既然她争来了，为什么又是这样的心性？
只是因为让她转变的事情还未发生？
久清可等不了她二十年，她必须加速进程，提前让她醒悟。
所以她走得干脆。
然而失去久清对于凤来而言，是非常可怕的。
看似愚蠢的凤来，实际上聪慧过人，她不用任何人提醒，也能清楚的意识到她所有的改变都来自那个容貌惊人的漂亮姐姐。
如果没有姐姐，她依然是那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小乞丐，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不需要遇到凶恶可怖的匈奴人，只要像之前那样生一次病，就可以躺在地上等死了。
好在这些年，她只生了一次病，便是遇到漂亮姐姐那次。
而现在，漂亮姐姐被她气走了。
凤来双眼朦胧，心中恐惧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她眼泪特别多，明明以前她只在家人去世的时候哭过。
她抹了一把脸，沿着久清离开的方向继续走。
姐姐说了认她做妹妹的，肯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丢下，姐姐只是生气了，等她气消了，就没事了。
凤来安慰自己是很厉害的，她一遍又一遍的自说自话，只要说得足够多，她便能坚信。
当初，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身上还有昨日姐姐给的碎银，走了许久，她的肚子有些饿，于是她站在街边的包子铺前，犹豫着将三个铜板掏出来，“老板，可以买几个包子？”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地拿出一大一小两个包子包好。
凤来把铜板放下，捧着包子继续走。
久清没有回家，兜兜转转，又绕回了那家最大的客栈，进去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大坛酒。
她的心底很忐忑，她不确定那个傻妮子到底会不会追来，万一没有的话，便意味着她先前做的都是无用功，而那位未来女帝也比她想象中更难左右。
酒杯添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酒坛空了，那瘦长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客栈门口。
久清别过头，看向一边。
凤来红着脸，气息有些不稳，她追了一路终于追上了。
“姐姐，怎么不等等我，让妹妹好追。”凤来笑着，这句话她练了一路，此时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久清这才转过头看着她，“这是愿意做我妹妹了？”
“姐姐。”凤来坐到对面。这是她从跟着久清之后，第一次愿意也是不得不愿意正视久清给她的身份。
久清的脸颊微微泛红，呼吸间带着酒意，她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自己点。”
“小二，来碗鸡蛋面。”凤来学着久清的样子招手，手心因紧张潮潮的。
久清看得想笑，补了一句：“多放两个鸡蛋。”
凤来端起久清推来的清茶，喝了一大口，这一路走来，吸了满肚子的凉气，鼻尖也冻得通红。
一大碗热汤面下肚，终于好过了些。
久清看着凤来别扭地捧着碗，才想起来她的身上还有伤，问道：“膝盖还好么？”
“无碍。”凤来擦嘴，心满意足地笑了。只要漂亮姐姐没有真的不要她，走多久都没关系。
久清从袖笼里拿出银子搁在桌角，刚要起身，进来两个人。
是换回女装的陈茵，她身后那人比她高出两个头，身材魁梧，面貌粗犷，大概是请来专门保护她的武夫。
“这样看的话，是有几分姿色。”久清打量着那张眉目间都是骄横的圆脸，与河岸边初见时做了一番比较，忽觉有几分意思。
脏成那样都能被凤来认出，可见凤来一双眼睛生得极好。
“先前，你是怎么认出她的？”久清又坐回去，笑着问道。
凤来答：“她身上有一股香味，我只在她身上闻见过，她的眼睛也生得好看，很好认。”
久清笑而不语。
凤来看出久清还不想走，只好跟着坐回去。
陈茵从进门开始便表现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她霸道地坐到中间那张最大的长桌前，一脚踩在旁边的长凳上，一双眉毛飞起，眼中满是冷漠，声音甜美却格外刺耳。
“掌柜的，上次你怎么与我说的来着？拖欠的银两打算什么时候还？”
尖锐的质问声响彻整个厅堂，其余正在吃饭的人纷纷看向说话的女子，认出是谁后又纷纷撂下银子走人。
久清却觉得好笑，看了一眼桌角上的碎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抱胸看起景来。
凤来不是好热闹的人，遇见麻烦时最先想到的便是躲，她弓着背，缩着身子，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再看久清，坦荡无比，一脸饶有趣味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拍手叫好。
久清瞥了一眼凤来，伸手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又是一脸严肃地朝她道：“有我在，不要怕，记住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
“好。”凤来眨眨眼睛，红着耳朵点头，勉强直起身子，嘴上答应，心底却在回忆漂亮姐姐让她记住的到底是哪一句话。
正想着，拔剑声响，凤来转过身，竟然看到陈茵身后的男人不知从哪抽出一把长剑正横在掌柜的脖颈上。
“佟掌柜，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出门前我爹交代过了，要么带银子回家，要么带你一只手回家。”陈茵仰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高傲绝情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女。
凤来：“……”
久清笑了，这陈茵比她想象的要厉害一些，说不定未来也是个人物。
凤来面色复杂，心中滋味难言，一时竟不愿相信陈茵那樱桃小嘴，甜腻的嗓音，竟能说出这般残忍的话来。
这世上，杀人如此容易。
掌柜连忙举起颤抖的手，打着哆嗦回头吩咐柜台旁的伙计，“小八，快拿钱来。”
已经吓傻的伙计连忙手忙脚乱地去翻柜台的抽屉，跌跌撞撞地将一包银子送到桌前。
掌柜的又抖着嗓子道：“陈小姐，麻烦您给陈老爷回个话，明日我定将欠下的所有银子全部按照锲约所定，如数送到府上，今日劳烦陈小姐亲自走一趟，这些便当是我孝敬给您的，你拿去买胭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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