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玉
金玉坊后院,锦绣立于门前,不知是谁要见她。红姑姑说日后能否有造化便就要看今日了,她听见里面的人声渐渐弱了,才有人来开门。
“进去吧,有人要见你。”
开门的是静秋,她认识,二姑娘身边的人。
静秋见她愣住也不催,静静地等着。倒是红姑姑在身后猛地推了她一把,“还不进去?莫要让人等急了。”
锦绣这才踉踉跄跄往屋内走去,心中直打鼓。二姑娘的人为什么要见她?纵使她是胡氏身边的人,如今也被赶出去了。况且她当初也算不上什么心腹,怎么会想要见她?
她害怕了,也学乖了。像他们这样的蝼蚁就不应该参与到那些人的争斗之中,无论对错输赢,罪都是他们的。
锦绣腿软着上前,见知书坐在上首,瑟缩着想要磕头,知书却道:“不用费事,你已不是我林家奴。”
红姑姑道:“坐那儿吧,知书姑娘是可怜你腿不好呢。”
知书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锦绣点点头,又摇摇头,嗫嚅着嘴发不出声音。她早已被一碗药毒哑,又不识字,与人交流都难。
知书不在意她是否能言,道:“我记得从前打过你,是因为你出言不逊。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你也得到了代价,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意安安分分在这里做事?”
锦绣不可置信,她以为知书要见她定是林见月有什么谋划,或是针对胡氏的。红姑姑见锦绣愣住,忙替她答应道:“还不快答应,天大的好事。容你留在这里,已经是你的造化了,难不成你还想求什么?”
锦绣摇摇头,又跪地磕了个头,算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当差了。
“你若是老老实实做事,日后定有你的造化,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也不要做那些不应该做的,姑娘不会亏待你的。”
锦绣点头,随着红姑姑出去了。
红姑姑笑道:“你可真是有福,被姑娘的人在路边捡到,如今又肯让你在这里当职,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呢。要我说这里虽然忙了些,利润也少了些,但胜在稳定,总归是不差你那一份工钱的。好好做事,福气在后头呢。”
锦绣心里难过,那日她被扔出府去,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又被灌了一壶药,只怕是活不成了,可等她醒来,已经躺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身上也上了药。除了日后口不能言,走路有些蹒跚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好歹是留住了一条命。
她不知自己是被何人所救,只知道自己仍在林家的金玉坊,一直由红姑姑照料她。自己也是被买来的,老子娘早不知去哪儿了,如此若能安定,也好。
红姑姑又道:“就算你口不能言,又不识字,也要守住你自己。不要给姑娘惹来麻烦。”
那便是二姑娘私下里救的她了。
她不知道林见月为何要救自己,明明是自己献计,让胡氏有把柄可以拿捏。她心中不安,可又不愿再去想,思虑多了,也无益处,她不求日后能荣华富贵,只求能够安稳度日,不再卷入那些贵人们的争斗。
知书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林见月正端坐其中,她轻声道:“姑娘,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嗯,”林见月满意知书的办事效率,“做得好。”
她看着欲言又止的几人,摇头笑了笑,“有什么便问,我这里可不留蠢人。”
这几人无非想知道为何要救锦绣,却又因为前阵子她们多问自己病了而不敢再轻易多嘴。
“主仆同心,方能长久。锦绣是个可怜人,挨了毒打,有那样一碗药下去,不死也残了。况且现在如何你们也看得见,谁没有跌在泥潭里的时候呢,伸手帮一把总好过冷冰冰地看着。”
“可是……她可是想害姑娘您的啊。”知礼道,“即便如此也要收留吗?若是她还对姑娘不利呢?”
“怎么傻了呢,咱们姑娘是那吃亏的性子吗?既然姑娘能救她,便也能让她翻不起风浪。给一个容身之所罢了,说不定还能为姑娘所用。”知书点点知礼的脑袋,静秋抿着嘴在一旁偷笑。
“有一点说错了,我救她并非因为别的什么。她算是个机灵的,能献策与他人必定不蠢,若不是我并不怕名声这一套也许他们早就成功了。不过是聪明用错了地方,她还年轻,说不定纠正过来了也是个可造之材。”林见月幽幽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说我笼络人心也好,说我虚伪做作也罢,我反正看中了她那脑瓜。跌过跤的人才知道平安的珍贵。”
林见月看着锦绣,就仿佛看到了当初被王妃打出来的自己。也是这样毒的板子,同样黑乎乎的药,同样流不尽的血,同样满身污泥。
若能同她当时一般得人援手后醒悟,那才不负她这一番运作。
钱管事被人叫来,说是二姑娘来了,鞋都没穿好便飞奔到后屋。
“姑娘啊您可算来了……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办事的吧,千万别再让那些不懂生意的人来毁了我一生的心血啊呜呜……”钱管事扑到林见月脚边嚎叫,林见月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人才反应过来赶忙把钱管事拉开。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林见月皱眉道。
钱管事才不怕林见月这故作严肃的样子,“姑娘,这样子您吓唬吓唬别人还行,我老钱不吃这一套。”
钱管事看着滑不留手,实则早是林见月的心腹。也不将自己当外人,可以说这么多年他亲眼看着一个小姑娘如何一步步掌管家事的。
他搓着手,从一旁桌上拿了件金首饰过来,“您看这成色,便知道四夫人贪了多少银子。”
林见月拿起看了两眼便扔到一边,“她也真是敢,净用这种成色的来糊弄人,当人都瞎了不成。”
钱管事也少见林见月动怒,“是呢,您看这玉,”他又捧了块玉器,做成个如意样子的手柄。
林见月斜瞟一眼,只见那玉质浑浊,颜色不均,还有些许杂质。更是心头火气。
钱管事怕林见月动怒殃及到自己,忙澄清道:“我可再三叮嘱过不能让四夫人的人办事,可我就一个小小的管事,哪里指挥得动主子的人呢。”
这种质量卖不出去也正常,林家也不是什么有招牌的名头,不像其他家族有自己的专长。林家自祖宗起都端的是物美价廉,搞的是薄利多销那一套。如今千余两银子砸进去都听不着个响,自然整个林家的生意都要受牵连。
林见月思索着,林家资金周转不过来也不是这几日的了,从她接手前便是这样,大多拆东墙补西墙。几间铺子都相联系,但凡有一环不成便会元气大伤。
林见月沉声道:“先让工坊停了吧。”
钱管事道:“成色最差的一批已经回去熔了重做,正在运第二批回去。重做出来的虽然量少,但是好歹在从前的水平。小姐,那便停了咱们可就只剩一批成色好的了。”
“那便再熔一批,做这个样子的。”林见月拿了自己画的图册,上面标记的清楚,“这次万不可懈怠了,我有用处的。”
“是。”钱管事接过来一看,愣住了,“姑娘,这可有些难度。”
“我要你找最好的师傅,再烧一批瓷器。”林见月指着画册最后一页,“要最好的羊脂玉的和迦南香木,能办到吗?”
钱管事一阵心慌,仿佛又听见银子不要钱似的流了出去。
“需要多少钱,自己问四夫人要去,她肯定有。”林见月揉了揉眉头,“做好后分成三批,成色最差的熔了,不能熔的便放着,别再摆出去丢脸。已经做好的先摆出去,能卖多少是多少。最后新做的,一定要好好储存,最多一个月,我要见到新品。”
林见月直起身子,看着钱管事,“能做到吗?”
钱管事也收了嘻嘻哈哈的脸色,正色道:“姑娘放心,老钱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不要叫我失望。事情办好了,我也不会叫你失望的。”
钱管事前脚刚走,静秋便进来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二老爷催您回去,说府里来了贵客呢。”
“知道了,”林见月起身,搭着静秋的手出去,“可知贵客是谁?”
“这不清楚,好像是老爷翰林院的同僚。想着让姑娘去见个礼。”静秋答道,“姑娘可需要再去问下么?”
“不用,总归一会儿便要回去的。”
林见月坐上马车,摇摇晃晃中竟然睡着了。
不出片刻便回了林府,知书想着她多日没睡好,今日想是累着了,在马车上都能睡着。给林见月披了件衣服便让马车从后门直接回了小苑。
林见月迷迷糊糊被知书牵下马车,带到房间睡下,仅凭着最后的意识嘟囔着:“辛苦你了。”
“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奴伺候姑娘做什么都不辛苦。小姐睡吧。”知书拢了拢被子,吹灭了灯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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