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莳戚还未从昏迷中醒来，知乐嘱咐晋征看顾片刻，她自己则站起身，转身面对身后握着剑的墨深。知乐沉默着往旁边走去，墨深疾步跟了上去。
他脸色不太好，想来是刚才施法过多遭到了反噬，又受了屠烈一击。知乐还是狠不下心漠不关心，问道：“刚才那一击？”
墨深自身后摸出一个物件，知乐认得，是往念镜，镜面上出现了数道裂痕，墨深解释道：“往念镜挡下了屠烈一击，我没事。”
人没事就好，想来以墨深和沉岿神尊的交情，神尊也不会多怪他什么。知乐冷下脸来严肃问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墨深不答，转而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知乐一语中的：“聚魄石真的能救阿筱吗？”
事到如今墨深也只能坦白：“其实阿筱使用渡元术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所以你先前是在利用我对吧，你知道我为了阿筱可以不顾一切。你知道我会去寻久虞与他谈判，虽然机会渺茫，但这是唯一可以让你一个仙族仙君进入诡生谷的方法。”知乐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的，就是聚魄石中这一缕仙识而已，对吧？”
墨深愣了一下，对于知乐的态度有些不解，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仙识是谁的吗？”
知乐掩饰了自己的一丝不知所措：“我知道啊，天界大名鼎鼎的文渊君嘛，刚才不都看见了，我又不瞎。”
墨深紧紧盯着知乐片刻：“只是文渊君吗？”
“不管他是谁，你若是想牺牲莳戚去救他，我便不能允许。”
“花知乐！你难道不知道文渊为什么会丢失仙识吗？”
面对墨深的质问，知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突然觉得自己左肩上的伤疼痛难忍，明明这伤口已经愈合了百年了。
墨深见知乐皱起眉头，脸色慢慢变白。他收敛了怒气，担忧地扶起知乐的胳膊：“怎么了？”
知乐挣开他的手，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走回莳戚身边。
她问晋征道：“我要带莳戚回妖界了，你和令尊有什么打算？”
知乐说出令尊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下意识的，晋征和晋慕两人听了这个词都沉默了一瞬，而后晋征才回答道：“我可以再入妖界见见阿筱吗？”
知乐点了点头：“那你们便先随我回去吧，歇息两日再做别的打算。”
到了结界前，知乐制止跟在他们身后的墨深道：“妖族地界，仙君就不要进入了。你有伤在身，还是赶快回天界疗伤吧。”
没等墨深回答，知乐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妖界。
知乐先带莳戚回了妖君府安置，给晋征晋慕安排了间屋子休息。没等一会儿，客九果然听了信来了。
“没到七日就解决了？”客九走进屋里。
“怎么，嫌我回来得早啊。”知乐招了招手让他赶紧过去，“你看看莳戚。”
“出什么事了？”客九走到莳戚身边探查他的情况。
知乐把聚魄石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客九听。客九收了手问道：“这就是你把墨深拦在结界外的原因？”
“他不该吗？”
“该，该。”客九话锋一转，“但是莳戚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摸不透，恐怕只有墨深了解了。”
知乐嫌弃道：“你不也精通医术吗？”
客九无奈笑道：“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也就是之前怕你死在凡间，时不时得跑去给你疗疗伤，才勉强看了些医书学了点皮毛而已。”
“那你可得感谢我，让你学会一门手艺。”知乐尴尬笑笑，又小声嘀咕道，“怪不得你熬的药这么难喝。”
“嘀咕什么呢？”客九问道。
“夸你呢。”知乐看向莳戚，又瞥见了他手里紧握的聚魄石，突然想起来府内还有两人呢，便问客九道，“阿筱怎么样了，怎么没跟着来？”
“她这几日有点嗜睡，我来的时候她没醒，就没叫她。”
“晋征和晋慕被我安顿在府内，明日你带着阿筱搬过来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
正说着话，莳戚醒了。
知乐立即问道：“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莳戚摇了摇头，撑着坐起身看了看周围：“回来了？”
“嗯，已经没事了。”
莳戚这才注意到手里握着的聚魄石，他递给知乐：“阿筱不是需要吗？快拿去吧。”
知乐接过聚魄石，觉得有些可笑：“不过是墨深的谎言罢了，折腾一番，耍我们陪他去诡生谷玩呢。”
莳戚在诡生谷的经历慢慢地回到了他脑海中，他将事情联系起来，大概能猜到墨深的意图：“是为了文渊君吗？”
知乐怕莳戚陷入自我纠结，劝他道：“你不要多想。”
客九看了一眼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对二人道：“我得回去了，估计阿筱该醒了，等会儿我会派人送晚饭来。”
知乐起身去送他，客九临出门时多嘴说了一句：“墨深还在唳囚涧站着，他身上好像还有伤，你跟他置气不要紧，别让他死在那了，到时候天界再把账算在妖族头上。”
知乐气还没完全消，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是仙君，受点伤没事，饿几顿也不会死。”
知乐刚要进屋子，天空忽然雷声大作，倾盆大雨瞬间扑面而来。知乐用手挡着头，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屋里。莳戚已经下床了，见状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擦身上的水。知乐还望着外面愣神，片刻后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算了，我去找那家伙一趟。”
她正要回头问莳戚的意见，莳戚已经拿了把伞递给她。
知乐失笑，打趣道：“这么大的雨，你也不心疼我？好歹做做样子拦一拦我吧。”
“我可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我很快回来。”知乐接过伞，补充道，“如果不动手的话。”
莳戚自然地接道：“动手了只会更快。”
知乐回头瞪着莳戚。
莳戚认怂，迅速改变语气：“他打不过你。”
知乐心满意足地撑开伞走了。
莳戚看着知乐的背影，笑意逐渐被皱起的眉头吞噬。
知乐出了结界，看墨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无奈地撑着伞走过去：“你还真是舍得用苦肉计，不会做个法障给自己挡一挡吗？”
墨深用法术变干了身上的湿衣服，诚信道歉：“知乐，之前利用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知乐把聚魄石塞给墨深，阴阳怪气地说道：“喏，这东西给你，你不是想要吗？”
墨深愣愣地接过聚魄石，偷瞄了一眼知乐，不敢再说话了。
知乐看了他一眼，脸色好像还行，还是不放心问道：“你伤怎么样？”
“无碍。”
客套完了，该聊正事了。
知乐问道：“如果文渊君一直无法收回这些仙识，他会怎么样？”
“法力变弱，最终魂飞魄散。”
“如果莳戚失去这些仙识，立刻就会死，是不是？”
墨深没说话，算是默认。
“换作你，你怎么选择？”
“为何难以选择？莳戚本就是文渊的一部分，先前你被择晔关在佑安门的时候，就是文渊去救的你。仙族下凡历劫回到仙界后，凡间记忆向来全部失去，可文渊没有，他依然记得你。文渊仙识散落，身体抱恙，又碍于诡生谷结界寻不见聚魄石内的仙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收回莳戚体内仙识，因为这样至少还有莳戚在凡间伴你安稳度日，他从未放下过你啊。”
知乐听了这段话心里并没有好受一些，或许文渊是真的爱她，但是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太远，根本就走不下去。所以他只能留一缕仙识在人间，陪她安稳度日。
“行了，这么大的雨我可不想跟你一直在这站着，进去躲躲吧。”
知乐给墨深安排了之前的客房让他休息，自己也累极了，回屋睡了。
墨深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没躺到床上，就听知乐喊他。他赶紧起身跑去知乐的屋子，就看见莳戚晕倒在地。
他与知乐一起将莳戚扶到床上，查看了莳戚的情况。
看来之前他是多虑了，文渊的一缕仙识带着执念强行塑成了一具□□凡胎，那也只是□□凡胎而已，他承受不住两缕仙识的融合。
只是现在他不知该不该为此高兴。
与莳戚相处的这段时间，虽然他长相与文渊一般无二，但他从未把莳戚当做文渊过，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即将失去一个朋友。
只是真相还是得告诉知乐。
“他的身体受不住仙识，快要撑不住了。若是你再执意留他，他便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最终会被抽干精气，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知乐跌坐在床边，握起莳戚的手，红着眼眶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墨深给不出回答。
正此时，莳戚醒了过来，看见知乐和墨深，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愿让谁为难，主动说道：“知乐，我想去一趟天界，见一下文渊君。”
知乐心里一空，确认道：“见文渊君？”
他们都知道让莳戚去见文渊意味着什么。
“嗯，见一下吧。”莳戚抬手摸了摸知乐的脸，不舍地说道。
墨深自觉退出了房间，给二人独处时间。
“为什么？”知乐问道。
“知乐，我不够优秀，也不够强大，能为你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陪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除了陪着你，我什么也做不了，会不会其实你并不喜欢这样我无用的伴侣。”
莳戚这话虽然说得平静，却仿佛往知乐心里戳了一刀，知乐瞬间落了泪，摇着头解释道：“莳戚，你想错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与你确定心意之时，我是想与你过平凡的一生的，是我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我牵挂太多，摆脱不了的束缚也太多，我注定没法做到一生无忧，是我连累了你。”
莳戚也落了泪，他心疼知乐，同时也无比遗憾。他抬手为知乐逝去泪水，露出笑容安慰她。
知乐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情实感地说道：“莳戚，在我们互相陪伴的这段时间里，你开导我，照顾我，守候我，或许你没有那么强大，或许你不能护住我，但是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会感觉到心安，我想，这大概就是伴侣真正的意义。”
她凑上前亲吻莳戚，喃喃道：“我爱你，莳戚。”
莳戚伸手将知乐揽进怀里，他抱得很紧，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开。
知乐，我爱你更甚于爱我的生命，如果牺牲这条命能为你换来更好的归宿，也算是我此生做的最值得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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