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丹湘县主下意识的举动顿时让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意味深长了起来,再想到近来京中的流言,八卦之心骤起。
在场中人谁不知丹湘县主因自幼失父亡母,有传言其克死了父母,无人愿养,只韶光公主见其可怜接对方进宫小住,虽地位比不上其伴读,此后却也让人高看上了几分,住进姨母府中后,也全然谈不上寄人篱下,吃穿用度甚至比其亲生的还要好上几分。
若不是如此,她也没机会见到福王,更枉论让后者对其情根深种了。
不过无论是福王还是韶光公主,皆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故而也无人出言站队,免得自己反而成了那个遭殃的人。
唯独作为东道主的锦王脸色难看,丹湘县主是他带进来的人,福王有意为难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放任不管,毕竟一个未来注定不是威胁的皇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他并不在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锦王就能眼睁睁看着丹湘县主掠过自己求助于她人,这岂不是认为他还不如一个女人?!
脾气一上来,本打算出言的锦王顿时便径自换了个坐姿端起茶盏,竟也如局外人一般全然不理会起来。
燕清黎的态度已是说明了一切,丹湘县主眸子黯淡起来,这才想起锦王来,然而对方事不关己的作态,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丹湘县主脸色顿时为此僵硬起来,不得不起身道:“在下献丑了。”
燕清黎面上笑意不变,眼神却是冷了几分,秋兰溪才来京城,不明白丹湘县主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她完全可以拒绝的。
福王再如何受宠,也不过是个注定坐不上皇位的存在,拒绝了,总有人对她高看几眼,不怕与福王结仇与她深交。
这一点丹湘县主未必不明白,但她却仍这么做了,显然在她眼里比起这点名声,她有更想要达成的目的。
丹湘县主的剑舞确实不差,有种难言的飒爽,是跟她静立在锦王身侧时全然不同的风姿,只还不等秋兰溪细细欣赏,便感觉桌下燕清黎的手伸了过来。
在宽大广袖的遮掩下,她摩-挲着秋兰溪手腕间的手串,像是捻佛珠一般,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秋兰溪不由看向她,心想难不成她们真有什么私情?自己是那个让丹湘县主吃醋的炮灰?
毕竟,虽然燕清黎坐怀不乱,但她好像也确实不怎么直。
“丹湘县主舞艺果真不凡。”一舞闭,福王便出声赞扬,旋即便道,“皇姐身边这位姑娘腰似不堪一握,想来……”
秋兰溪抬眼看去,打断他:“这位公子细腰宽胯,想必舞艺也定是不凡。”
此言一出,福王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愕然,他跋扈惯了,一个无甚身份地位的人,哪怕是被皇姐带过来的他也不怕,却没成想皇姐还未开口拒绝,对方竟抢先开口了,言语更是极不客气,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对自己说话?
然而一见秋兰溪这张脸,福王却不由想,这般颜色的女子,哪怕行事跋扈些,也无甚大事,连往日无比在意的丹湘县主,竟也觉得颜色平平了。
若是还肯献茶赔罪……
燕清黎看向福王:“福王怎的还没喝酒,就先醉了。”
她一出言,福王顿时便有点怵,韶光名动京城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受宠,还因为她‘战功赫赫’,跟他们这些兄弟可不亲近,惹了她没准能直接掀桌子抽出鞭子就打,顿时便呵呵一笑,混不吝的揭过这事:“出门前确实喝了点小酒,韶光怎么知道的?”
燕清黎抬了抬眼皮,没搭理他这话,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与卿卿就不久留了。”
说罢,她抬手虚敬了周围一杯茶,不等锦王这个东道主挽留,便径自站了起来。
锦王为此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起来,这是他的地盘!燕清黎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想起这一点来?!
但他到底不是福王,不可能不动脑子直接开口把燕清黎的话堵回去,只能憋着气起身相送。
出了酒楼,夜风顿时便让人觉察出了几分凉意,燕清黎抬手将侍女递上来的薄披风在了秋兰溪身上,与她相携离去。
丹湘县主远远瞧着,心头难免有些晦涩难言,韶光公主高高在上,何曾亲自动手为人穿过披风,更枉论,那姑娘言语那般不客气,无非是底气十足。
可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人尚且可以如此,而她堂堂县主……
哪怕此时无人注意她,她也不由为此生出了一点难堪来。
扶着秋兰溪上了马车,燕清黎自己也上了去,一进入封闭的空间,她脸上的表情便顷刻间褪去,看上去有点吓人。
但秋兰溪知道,她私底下向来没什么表情,并不是对自己有意见,只这次不同,她确实是因为酒楼中的事有点心情不好。
难道真被她猜中了?
秋兰溪偷偷看向燕清黎,却蓦地撞进了燕清黎的眸子中。
她立马慌乱垂眸,只觉得好奇心太旺盛果真要不得。
过了须臾,才听见燕清黎开口:“我与丹湘并无私情。”
她说着话时,手便不自觉握住了秋兰溪纤细的手腕,摩-挲着上面自己送去的檀木手串。
秋兰溪诧异看她,难不成对方以为她吃醋了?
虽然锦王的作派确实微妙,带着丹湘县主走了这么一遭,像是完全出自于巧合,丹湘县主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她的行为却就是让人觉得她似乎曾与燕清黎有过什么。
可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除了膈应燕清黎以外估计也没什么别的用处,反而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显得小家子气。
燕清黎淡淡道:“丹湘的父亲战死沙场,其母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小弟因当时下人疏忽烧成了傻子,外界便传她命硬克亲。”
“本宫瞧她可怜,便带进了宫,只后来她姨母到来,她便跟着回了家。”
“后来本宫与驸马成婚,许是见驸马俊美体贴,她便有了些慕艾之心。”
她说到这时,并无恼怒,也不觉得丹湘县主是白眼狼,秋兰溪想,或许在燕清黎心里,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所见男性不过父兄,对一个皮相好、作派又恰好符合心中幻想的男性生出点心思再正常不过了。
“本宫敲打了一番,她便收了心思,只是大抵是平常与本宫离得太近,竟瞧不太上寻常男儿了。”
秋兰溪闻言恍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锦王身边,这是觉得锦王以后能当皇帝,提前押宝去谋个荣华富贵?
燕清黎解释之后,便不再多言,她没说的是,她当初确实居心不良,想借此博得其父旧部好感,后见丹湘天资聪颖,这才求得父皇请封县主。
只可惜还没等她暗示对方留下,她就迫不及待跟姨母回去,而之后对方的所作所为也让燕清黎明白,比起走上一条注定艰险的小道,她更愿意在家相夫教子。
这本没什么,燕清黎从不强求别人非要与自己一般,但想借自己的关系进锦王府中谋个更高的地位,就有些犯了她的忌讳。
不是一路人,自该分道扬镳,既然做下了决定,又何必还想着借她的势?
故而燕清黎在酒楼时并未替她出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自己走,又与她何干。
某种意义上来说,燕清黎与福王其实是一类人,瞧得上时便极尽优待,一旦瞧不上了,顷刻间便是陌路人。
“原是如此,那殿下,你可真是个好人。”秋兰溪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发了张好人卡。
虽然她不知道燕清黎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但秋兰溪太清楚这种时候自己该说什么话了。
燕清黎视线从她眉眼一点点划过,轻轻笑了一声:“若不是因为我,丹湘也接触不到这些,是本宫害了她,这也算是好人?”
秋兰溪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抬眸,半晌才摇头道:“殿下怎会这么想,是殿下拉她出了泥潭,可日后走的路平坦与否,不该看她自己如何做的吗?”
“难不成拉了人一把,就得当爹当娘,鞠躬尽瘁不成?”
她抿唇对着燕清黎弯眸一笑:“在我心里,天下间再没有如殿下这般心善的人了。”
旁人嘴里阿谀奉承的话,从她嘴中说出却一点让人找不出虚假来,那双透彻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燕清黎,让人毫不怀疑她的真诚。
但燕清黎知道她定是口不对心,可不知为何,她仍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
事实上,她也不是最近才察觉丹湘县主的心思,只是为此而生了怒,事不过三,未曾想再苦口婆心去劝,毕竟……她确实不是她爹娘,为何一定要帮人帮到底?
只不过她确实是有能力、也有机会把人拉出来,却惫懒的不想去做罢了。
见燕清黎避开她的视线,秋兰溪轻-颤的眼睫掩盖住眼底的笑意,人在与人倾述时,下意识就会美化自己几分,秋兰溪不需要知道真相,只需要引出这其中的心虚。
虽然她觉得对方这么说未必是想美化自己,更多的应该是想让她更加“认清”她燕清黎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更方便为她所用。
但那不重要。
她只需要将对方针对丹湘县主些微的愧疚转移到她的身上。
瞧,她的地位比丹湘县主更低、更可怜,只能全心全意依附于她,若有朝一日,她已经用不上自己了,凭着以往的情面,能不给她安排好退路?
吃人的古代社会,秋兰溪位卑言轻,所能利用保全自己的,也唯有情了。
她不可能安安心心当一个工具人,这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自然得最大限度利用起来,不然等韶光公主利用完了,有些感情的前提下,至少会真心实意为她留几条后路,而没感情的,大概直接就丢给手下处理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了解,秋兰溪已经大约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了。
未免燕清黎多想、想透,秋兰溪悄悄转了转话题:“殿下,那盏灯我能挂正院里吗?”
她微红着脸颊看她,决定以后这就是她跟燕清黎的定情之物了。
一句话,便让燕清黎轻拧的眉头散开,她微抬下颚,露出优美的弧度:“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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