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五月，正是雨季，外头淅沥沥下着雨，不大，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体育室要重新翻修，暂时不能使用，又因为天气原因，一个星期才两节的体育课被取消，改为了自习。消息一下来，整个班的人都有些蔫儿，无精打采的。
柴邈拄着头，另一只手转着笔，一双大眼无神地看着教室门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同桌段千祉忙着做题，头也没抬地说道：“还不快写，下课就要交了，才和别班的打了一架，老班肯定气得要死，你还不安分点？”
柴邈叹了口气，看了眼压在手肘下的数学试卷，并没有要交作业的紧迫感，懒洋洋说道：“靠你了，老段。”
他朝前排的女生借了面镜子，往自己脸上一照，赫然看见眼角的红肿和鼻梁的淤青。
段千祉见状忙凑了过去，装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语气里却带了些幸灾乐祸，“你这样子可把一些人心疼坏了，下了课啊，肯定又堵在教室门口给你送温暖呐。”
柴邈是公认的长得好看，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仿佛眼里有星星，高挺的鼻梁上还长了一颗小小的痣，水润润的嘴唇像是涂了唇膏一样，脸型也十分优越，加之皮肤白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得惊叹一声。
他的头发就比较随意，和大多数男生一样，随意剪短了些，额前还有些碎发，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这样一张脸，别说是omega和beta，就连alpha都和他表白过。
每每在柴邈惹事闯祸后，总有人拿着东西来看他。他虽然一概不收，但是上厕所回来后，桌洞里还是会塞满各种零食和药品。
“去你的，”柴邈眼角一弯，“段公子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段千祉想了想那场面，皱起了眉，摇摇头，说：“可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吃醋的劲儿有多大。”
“……”合着还是变相吃了口狗粮，柴邈刚像开口回击一句，就听见班主任胡瑶大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属实吓了一哆嗦，连手上的笔都没拿稳。
“这是自习课，有什么话不能等到下课再讲？！你，给我出来！”
柴邈看见隔壁班的班主任也领着刚才和他打架的那个人走过去了，双方的家长应该都在办公室了。
趁着胡瑶看别人作业的空隙，他歪头靠近段千祉，飞快地叮嘱道：“那些人送的东西帮我回绝了，别往我桌洞里塞，谢了。”
段千祉做出一个你放心的表情，充满同情地看着柴邈离开教室。
柴邈几步就走了出去，他是办公室的常客，心里并不害怕，反而有些许期待。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隔壁班主任身边了解情况的男人，穿着西装，身影挺拔，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再往上一看，啊，寸头。
那颗心重重地掉了下去，他失望地垂下眼，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扉哥”。
想象中的人还是没来，戚敛又把这件事交给了助理陈扉，他整个人都低沉下来，“我哥呢？”
陈扉的脸不像是三十岁的人，他一向觉得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心态，做事却很沉稳，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能安排得有条不紊，是一位出色的alpha。戚敛很信任他，基本上关于柴邈的事情都是他来出面解决。
感觉到周围兰花香味的信息素带着些郁闷，陈扉打趣道：“怎么，见到我很失望？”
柴邈一惊，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放出了信息素，立马收了回去，摇摇头：“他说什么了吗？”
陈扉说：“还是老话，打赢了没有？”
柴邈脸上挂彩就像是家常便饭，刚开始的时候戚敛还会皱着眉数落他一番，后头次数多了，他也不生气了，还能笑着开涮两句。
“没。”
陈扉知道他在赌气，和柴邈打架的那位同学，鼻青脸肿的，左眼只能眯条缝出来，比他严重多了。看着实在是有些可怜，还有些滑稽。
那位同学的家长才检查完伤势，正心疼不行，回过头就看见陈扉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心头冒火，直接骂道：“你们还好意思笑得出来？！看看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办？！”
听到这边的争吵，胡瑶和隔壁班主任点了点头，放弃了再热水里放些茶叶的想法，忙端着两杯热水走过来，“这位家长，你冷静一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女人不依不饶道：“怎么好好说？没看他们家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张俊豪是吗？他班主任还有课，就先走了，我在也一样，绝对不会偏颇自己班的，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胡瑶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那双眼睛却很犀利，“柴邈，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柴邈还愁闷着呢，一点也不想管这件事了，闷闷道：“听他说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被处分他也认了。
张俊豪的妈妈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底气，趾高气昂地拽了拽张俊豪的手，让他解释，却见自家儿子低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你说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人急了，又重重地拽了几下，也没能让儿子开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只好亲身上阵道：“有钱怎么了？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她刚才停车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的男人从一辆宾利上下来，还感慨了一下好车配精英，没想到两人居然一路到了办公室，他就是另一位家长。
“妈，别说了……”张俊豪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越来越小，“是我先招惹的。”
这倒是意料之外，柴邈抬起头看过去，还以为张俊豪会把自己说得比窦娥还冤，算是条汉子……猥琐的汉子。
陈扉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打算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胡瑶立即站出来打圆场道：“孩子之间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打得两个人都负了伤，实在是太冲动了！叫家长来呢就是为了搞清事情的原委，不然回家了也不好交。现在这事既然都认识到了错误，这样，你们两个各写一份检讨，明早交到办公室来，看日后表现再决定处不处分。”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张俊豪虽然受伤更严重些，但是他先挑起的事儿，也不占理，柴邈虽然好一点，毕竟把人家打成了猪头。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时间争不出谁对谁错。
得亏柴邈，这样的事情处理多了，胡瑶才能熟路轻车，一流程下来，很快就让两家人都冷静了些。
张俊豪的母亲显然还很生气，身子偏向一边，时不时拿眼睛瞅上一眼。
陈扉这才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摆到她面前，十分绅士地说道：“确实是我家孩子下手重了些，实在不好意思。卡里有两万块钱，带他去医院瞧瞧，再买些补品。”
女人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她看不惯这样只会拿钱摆平的做派，可又舍不得不要，只好扭捏地收起银行卡，嘴里还是不饶人，“管好你家孩子，可不是次次都能用钱解决问题的！”
“我们自然是教他出门在外不要主动惹事，也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样好说话的。”
听到这话，女人气得脸都绿了，不就是说她儿子先惹的事，却胡搅蛮缠，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但眼前的男人长得就一副惹不起的样子，那些更难听的骂语只到嗓子眼儿就被咽了回去。
“老师，我们就先走了！”走之前，她还瞪了柴邈一眼，只能通过用力的踩踏，让高跟鞋细跟发出尖锐的声音，以示不满。
“哎！好！回去注意休息啊！”
胡瑶松了口气，张俊豪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三天两头的就被班主任请家长。
他妈妈有理就不饶人，无理就只会撒泼，更别提什么赔偿，这次没倒打一耙就算好的了。
“陈先生，你先别走，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她看了柴邈一眼，让他先去医务室看看。
柴邈走到办公室外面就停下了，他躲在门口，侧着头，屏息听着里面的对话。
胡瑶说：“陈先生，说出来很冒昧，希望你不要介意。”
“您说。”
“我知道柴邈的哥哥很忙，但是再忙也要管孩子的呀，柴邈上高中以来，哪个学期不被请家长？他一次都没来过，很多事情都不能亲自了解。当然了，我知道你肯定会把这些事准确传达给他，但和他自己来就是有些不一样的。”
门外的柴邈认同地点点头。
“成绩倒数也就算了，没学习的天赋咱不逼他，你们家有这个条件，日后送出去留个学什么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这不是离他更远了吗？柴邈在学校里头总惹事儿，打架斗殴，别人都觉得他是个坏学生，不服管教，可他本性不坏呀。这次打架，有女同学跑来和我说，是因为张俊豪对她出言不逊，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柴邈才为了她出头的。”
“有时候易感期突然来了，别人都是家长来接，只有他，每次都是打一针抑制剂，自己强撑着走，说不想麻烦他哥哥。你们啊，还是多关心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摸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对症下药，别把一个好孩子给糟蹋了，那样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柴邈眨巴两下眼睛，没想到胡瑶看起来成城古板，心思却这么细腻，完全没有因为他是差生而放任堕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偷听的必要了。陈扉回去一定会和戚敛说的，今晚怎么着也得回来陪他吃个饭吧。
他也没去医务室，直接回了教室，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这节课是音乐课，音乐老师很年轻，思想比较前卫，班里总会热闹些。
一看到他在门口喊报告，班里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狗哥，听说你这次是英雄救美啊！”
“哟呼！我已经被迷得想以身相许了！”
“别啊，狗哥是我的，谁也别抢！”
柴邈无奈地笑了笑，得了老师的许肯后，往座位上走去时顺带朝他们竖了个中指。这样一来，同学们忽然就叫得更大声，生怕不够热闹。
音乐老师可不敢让他们完全释放本性，就跟猴子出山似的，隔壁班投诉过好几回了。
可惜他的声音不足以和一个班的抗衡，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同学们小声了些。
柴邈五音不全，不喜欢唱歌，对音乐课没多大兴趣。他的手摸进桌洞，想拿手机出来，却摸到了一个盒装物体，拿出来一看，是盒巧克力。
段千祉解释道：“那个omega女生送的，不收下人家心里过意不去。”
柴邈“嗯”了一声，拆开包装，拿出一小块出来，就当接受那位女生的谢礼了，剩下的全给了段千祉，“你不是喜欢巧克力吗，给你了。”
“这多不好……”话是这么说，段千祉还是伸手接过，他知道柴邈向来不收别人的东西，就算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塞进他的课桌，那些东西也基本上没动过，全分给了周围的同学。
“我不能再吃这些甜的了，最近牙有些疼。”柴邈用舌尖舔了舔隐隐作痛的地方，“这个周末还得去看牙医，好烦。”
爱吃甜食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没有健康的一口怎么吃都吃不坏的白牙。
“我陪你？”
柴邈拒绝得很干脆：“算了吧，你前天才说这个周末要和你家小晏晏约会，好不容易才聚一次，我可不做电灯泡。”
段千祉的对象是个可爱的omega，小脸忒嫩，在三中读书，两人从初中就在一块儿了，一个星期才见得了一次面。
柴邈很有自知之明。
反正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去看病，都习惯了，没必要非拉个人陪着。
不过还是高兴不起来。
放学回到家，柴邈在玄关换鞋，头也没抬地说道：“张姨，想吃糖醋里脊了！”
“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五颗蛀牙，以后一个星期只能吃一次甜食。”
熟悉的声音往屋里传来，带着迷人的磁性。柴邈快速换上拖鞋，书包就丢在鞋柜旁，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面走去，当看到厨房里高挑纤细的背影时，他一下就怔住了。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像是半个月之前？明明算不上很长的时间，却有着好久不见再次重逢的惊喜。
戚敛虽然是omega，却只比柴邈矮了半个头，并不娇柔，有着非常完美的比例。他有健身的习惯，没有大块的肌肉，但能看出身材的紧实，不会觉得突兀。
尤其是那两条腿，穿西装的时候尤为笔直，叫人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不过体型还是比不上柴邈，没有alpha的骨架大。柴邈想，他一只手就能把戚敛禁锢在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戚敛在厨房问。
柴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些甜的东西。
柴邈还站在那里，有些懵，能说吗，因为牙疼，因为你又把我丢给了你的助理，因为我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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