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傅源清
童闻醒来的时候快到晌午了。
她刚才竟然闻着那丝苦香睡了过去。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活蹦乱跳,壮大如牛的童大夫竟然晕船。”
懒洋洋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童闻揉着额角坐起身,循声望过去,只见宁靳靠在贵妃榻上,正翻着一本书,神情姿态无不透着一股懒散。
童闻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道:“难为宁公子等到现在才嘴我一句。”
“毕竟童大夫占了我的地方。”谢靳从书后抬眸,上下打量了一下童闻,嘴角含着笑,“看来睡了一觉,童大夫好多了。”
童闻不想说话,扯了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躺了回去。
相比起坐着,她觉得躺着更舒服些。
“童大夫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的榻说上就上了,说躺就躺了。”
童闻不咸不淡道:“多谢公子体谅。”
谢靳冷哼一声,继续看书,一时间整个空间内只有谢靳翻书的声音。
听着这种翻书的“沙沙”声,童闻心里竟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心安的感觉,她将胳膊横在眼睛上,沉默的享受着久违地心安。
不多时,阎封端着一碗药进来。
原来那会听到的是真的,宁靳竟然真的能弄来药。
看出来童闻疑惑,阎封解释道:“这艘船的船主傅公子同公子是好友,便借了船上备着的药材和煎药的罐子,给童大夫煎了缓解晕船的药。”
童闻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阎封将提早准备好的蜜饯递给她,童闻顿了一下才接过,这是宁靳喝完药后吃的,她看了一眼半靠在贵妃榻上看书的人。
她觉得这人真的是矛盾极了。
嘴巴很损,说话很欠,但是心底又很软,看着对待什么都是漠不关心,却又处处细心,整个人也是明明懒懒散散的,却就是张扬无比。
阎封接过药碗,嘱咐道:“这几日我每次都会将药煎好了送过来,你好好休息。”
“多谢。”
阎封笑着道:“无事。”
“这几日我状态不太好,便不能为宁公子施针调理,那药便不要喝了,药性太强,没有针灸辅助,他身体扛不住。”
想了想,童闻又嘱咐道:“这样贸然停药,会对他的身体有一定的影响,浩渺之毒变幻莫测,又是一月一发,你们这几日注意一下,若是提前发作,便来找我。”
她本打算借着药物和针灸来调理谢靳的身体,慢慢提高谢靳身体的抵抗力,让他可以在发作时服用缓解药物,这样便不会再出现缓解药物不管用的情况了,却不曾想因着晕船被打断了疗程。
阎封点头。
童闻又缓了一会儿,觉得喝下去的药发挥作用了,便下了床榻,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阎封见她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便将她送回了房间,临走之前又嘱咐道:“这几日的饭,我会让阿肆送过来,你好好休息。”
“多谢。”
阎封笑了一声。
第二日清晨,天刚刚亮的时候童闻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因着前一天休息的比较好,今早起来觉得没有昨日那样难受了。
她打开门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对面的房间围满了人,刚想走过去,就见谢靳脸色极差地从另一边走来,一看便是被吵醒的。
童闻听见那边的人道:“财物也被偷走了,真是可怜。”
“现在丈夫也死了,命苦啊。”
童闻听了两句便不感兴趣,也对凶杀案并不好奇,因此便想将门关上再睡个回笼觉。
然而就在她关门之时,忽然听见一声朗润清冽的声音,她关门的动作下意识一顿,紧接着那道朗润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可有看清闯入之人的身形或者一些别的特征?”
童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她猛地调转脚步,从人群之中挤进去,丝毫不顾及礼仪一把扯过那人,眼里含了些惊喜之色,连嗓音都未遮掩,“阿暄。”
然而再看清蹲在地上之人的样貌后,眼眶倏地红了,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这个人也不是。
他不是梦里那人,气质很像,轮廓也像,可感觉不对。
梦里那人虽然气质温润,声音朗润清冽,可是她印象里那人样貌是极美,和谢靳的感觉有些相似却不如谢靳那样有攻击性,可是眼前之人样貌却是同他的气质一样,温润不失雅致,是像玉一样的感觉。
虽是被人蛮横的扯过去,可傅源清只是轻轻蹙眉,眼神还带着温和,他看到此人作男子打扮,因着那一声清亮的女声到了嘴边的“姑娘”二字贴心的换成了“公子”。
“对不住。”童闻松了手,压低嗓音,她的脸上还带着泪,她抬手随意的抹了一把,又道了一声:“在下认错人了。”
这是她第二次认错人了,说不失望是假的。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冉暄到底是对原主重要还是对自己重要。
“姑娘,你没事吧?”傅源清见眼前之人眼里都是失望,有些疑惑,他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童闻却望着眼前的手帕怔怔发呆,梦里那人也是这样温和的将手帕递给她。
傅源清见她没有反应,再次轻声唤道:“姑娘?”
童闻猛地回神,眼眶再次红了,谢靳此时也挤过了前面几个人来到前面,他难得没有开口便是嘲讽,而是蹙着眉接过傅源清的手帕道:“回头让她洗干净了再给你。”
傅源清轻笑,“无妨。”
童闻看到谢靳,理智逐渐回笼,她朝着傅源清道了谢,拿过谢靳手中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匆匆离开了。
谢靳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去了外面。
谢靳道:“手帕明明是从我手中拿走的,也不对我道谢。”
见她不出声,谢靳慢悠悠道:“水上风大,有些人可不要再被风迷了眼睛。”
“不劳宁公子费心。”童闻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竟有些软,她继续道:“宁公子有看戏的功夫,不若回去添两件衣服,免得生病还要人照顾。”
谢靳走到她旁边站定,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童闻还带着些湿润的眼睫,淡淡道:“这不是有童大夫照顾嘛,我相信童大夫的医术。”
“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医术。”童闻望着远处的水面,缓缓道:“可架不住某些人太能作死。”
“童大夫,你说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
童闻手里还拿着那块帕子,她两指捻了捻那其中的“清”字,随后轻笑,“那得看阎封他们能不能把你捞上来。”
“寻死也是件不易的事。”
“艰难求生更不是件易事。”
“幸好遇上了童大夫,还能多活几年。”谢靳说完,便背着手往回走,“童大夫,眼睛不红了再回来。”
走得远了,童闻还能听见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听到这句话,童闻心里的沉重和悲伤蓦的轻了些。
她忍不住想,宁靳这个麻烦有时候还是能说句别扭的人话。
跟他斗几句嘴,轻松多了。
童闻在外面吹了一会风才回到里面去,恰好碰上了从谢靳房间里出来的傅源清,童闻再次对他表示歉意,今日她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姑娘无事便好。”
童闻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此人同她的大师兄有些相似,二人皆是温润有礼。
但不同的是,她的大师兄温润的有些出尘,而且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清诩虽然谦和却同人之间有着距离,温润是温润,却是带着冷漠的温润,可眼前之人却是真的温润谦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和。
这人的气质比清诩还要像她梦中之人,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思索片刻她问道:“公子名字里是否有冉暄二字?”
问这话的时候,童闻还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的脸颊侧面,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带了□□,毕竟小说里描写古代行走江湖之人时经常带□□。
傅源清温和道:“在下姓傅,名源清,字绥桑,并无冉暄二字。”
童闻此时也确认了此人没有带□□,不存在伪装,又听见他的话,眼里的失望之色再次涌了上来,“是我认错人了,对不住。”
“无妨。”傅源清神色依旧温和,他贴心的没有多问,童闻也感谢他不多问。
然而傅源清不多问,有人多问。
“阿暄是什么人?”
童闻抬头便见谢靳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旁,她本就心情不好,眼下谢靳又多嘴,童闻当即便恶声恶气道:“关你屁事。”
“又骂我!”谢靳猛地站直身子怒道:“粗俗!无理!”
童闻:“多嘴!八卦!无理!”
谢靳默了片刻,“八卦什么时候成了骂人的词了?”
童闻沉默,觉得一拳打在棉花垛上,良久,她微笑着道:“对牛弹琴!”
谢靳被她这句话有些噎住,他发现自己从遇见童闻之后,自己偶尔竟会落于下风,他猛地转身回了房间,随后“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傅源清见了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好笑道:“难得见阿靳安慰人,想来公子和阿靳关系很好。”
闻言童闻笑出了声,“他那是想和我吵架。”
傅源清望着童闻,眼里带着笑意道:“公子现在可是笑了,想来心里轻快了许多。”
童闻一怔,脸上的笑意还未淡下去,她想反驳傅源清,可是傅源清说的是事实,无论是刚才还是先前,都是和谢靳吵了几句之后她心情就恢复了大半。
“公子,阿靳可不是会随随便便关心旁人的。”傅源清嘴角含着笑,温声道:“阿靳将你当作了自己人。”
童闻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听傅源清这样讲,她神色平常道:“他就是闲了,想找我吵架而已。”
他俩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面时宁靳就在试探她,后来相处了几日,他俩便开始说话中十句有九句是在吵架,更何况她还骂了谢靳好几次,按照谢靳那骄矜的公子哥脾气,再加上这次摔门震天响,她有理由觉得这人下次吵架绝对有大进步。
傅源清笑着没说话。
“刚才问了傅公子的名字,还未自报家门。”童闻不想继续说谢靳,于是道:“我姓童,单名一个闻字。”
傅源清看得出来童闻转移话题,他贴心的顺着她的话道:“童公子。”
童闻点头,而后傅源清便道:“我还要处理今早发现尸体一事,童姑娘自便。”
“嗯。”
待他离开后,童闻回到了自己房间,随后瞥到桌子上有一碗药,旁边还放着蜜饯。
她手背贴在上面试了试,还有些温热,应当是阎封送来缓解她晕船症状的药,见她没在,便放在了桌子上。
她端起来一口饮尽,说起来这药还挺管用,她今早到现在都没有晕船。
喝了药她又给自己喝了一杯水,这是她拜托阎封帮她和打扫房间的仆从说的,她不喜欢喝茶,房间里的茶壶放的都是白水。
做完这一切后童闻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梦里的阿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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