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终章
“哟，这不我好大儿吗？几天没见改头换面了？”
“嗨帅哥，这几天去哪浪了啊？解放天性了啊？”
“你看我们班女生，染发烫发，一下子气质就不一样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
教室里依旧是闹哄哄的，位置上坐满了人，墙上的高考倒计时牌子还没来得及摘下，时间仿佛又拨回到了前几天。
周熠楠伸手在课桌侧面一摸，摸出了一张写着某场□□的便利贴。再一摸，摸出了一张用胶带挂着的卡片，上面画着一个镂空的猪头——是他上课没事干用来套老师的脸的。
他去讲台上捡了只笔，折回座位，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下几个大字：帅哥学长周熠楠到此一游。
邱北目睹了他在这个教室留下最后痕迹的全程，无奈道：“你无不无聊？”
“给你也写一句？”周熠楠转着笔问道，“就写，‘帅哥学长的对象邱北到此一游’。”
“干什么，给学校流传一段佳话？”
“那当然，我们这种模范情侣就是学弟学妹的好榜样。”周熠楠在邱北课桌边看了一圈，大手一挥指点道，“就贴在靠墙的那边，有缘人才能发现。”
他说着便要把手上的便利贴往邱北课桌边贴，被邱北一巴掌拍了回去。
“瞎出柜。”邱北责备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毕业了，当然兴奋。”周熠楠反扣住邱北的手，说，“当然，也挺舍不得我这群弟兄们的。”
周熠楠所说的弟兄们此时还在聊天打闹，穿着统一的班服，有围在一起“交流感情”的，也有隔着大半个教室扯着嗓子对话的。
女生们也没闲下来，交换完礼物后都举着手机和同学自拍，或是讨论毕业后的旅行计划。
整个教室青春洋溢，除去每个人自身的打扮变化，与以往的任何一个课间没有丝毫不同。
周熠楠领着邱北在教室里乱逛，到哪都能跟人家聊上几句。邱北跟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他们吹牛，幻想以后的生活。
一群人围在讲台边，一边翻看着讲台里仅剩的一本班级日志，一边扯着嗓子攀比：
“我跟你说，以后你住的房子就是我建的！”
“以后大桥下面记得给我留个桥洞，我直接拎包入住。”
“以后喝完水瓶不要扔，都支持一下我的事业！”
“以后我把大街扫干净一点，我们一起住，人人有份啊！”
“一个比一个没志气。”周熠楠对着几个人指指点点，“要是我，我就给各位老总擦皮鞋扫厕所，勤勤恳恳做牛做马。”
同学哄笑，笑着应下苟富贵勿相忘的承诺。
“放心，以后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邱北勾了勾周熠楠的手，“如果我也自身难保的话，当我没说。”
邱北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其他人听到了，“邱哥我不想努力了，求求你包养我们吧。”
周熠楠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此时立刻不乐意了：“这可不行，你们邱哥只能包养我一个人。”
“知道你俩关系好，但是要雨露均沾嘛。”同学浑不在意，“邱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小白脸，我努努力。”
周熠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在心中默念三声“不能出柜”，念完只觉得心如止水，再无邪念。
于是他说：“邱哥不喜欢小白脸，邱哥喜欢周熠楠。”
说完拉着邱北就跑，也不管邱北满是黑线的脸和身后人震惊的表情。
他和邱北出了教室，刚要撒泼卖萌求原谅，迎面就撞上了往教室走的刘佳。
刘佳催促道：“去洗手间赶紧去，我要在班里讲几句话。”
周熠楠脚下转弯：“哦，那不去了。”
刘佳穿的也是班服，和学生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四十几岁的女人身上并不违和，反而显得刘佳年轻了许多。
“宝贝，大宝贝，亲亲宝贝。”周熠楠在刘佳眼皮下小声喊着邱北，“不气不气啊，乖。”
邱北哭笑不得：“没气，跟你生什么气？”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很感谢你的勇敢，也很庆幸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勇敢的人。”
刘佳已经开始在讲台上发表讲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以这样的形式相聚，我在台上，你们在台下……”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我用我高考成绩保证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刘佳破天荒地没有因为学生插嘴而生气，笑着改口：“老师说错了，不是最后一次。另外，高考成绩可不能拿来做担保，到时候气运都被你花没了。”
刘佳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从三年前讲到三年后，从毕业讲到工作，从哪科老师对班级的评价讲到哪对情侣自以为隐秘地谈恋爱。
周熠楠虎躯一震，下意识看向邱北。
邱北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神色平静地看着刘佳，却在桌子下面蹭了蹭周熠楠缠他的腿。
“上来几个人把我的毕业礼物发下去。”刘佳指着地上的纸箱，“这个礼物可是征求过你们意见的，谁也不许嫌弃。”
之前刘佳用了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在相册上千张照片里一张张挑选用来做毕业相册的照片。学生上晚自习不敢造次，一下课就围在刘佳身边和刘佳一起看那些或美或丑的照片，时不时嘻嘻哈哈地评价两句、追忆往昔。
相册拿到手沉甸甸的，把回忆的重量具象化。
“这张照片，当时拍的时候我们两个被刘佳硬拉到最前面，说是班级门面。”周熠楠翻过一页，“还有这张，当时刘佳快被他们几个气死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我们拍合照。”
“嗯。”邱北把自己的相册收起来，和周熠楠共看一个，“你怎么每张照片都笑得傻乎乎的，这么开心？”
周熠楠说：“因为每张照片都是站在你身边拍的，当然开心。”
不是上课，教室里的气氛十分闲散，学生都在指着照片嘲笑和自己要好的人，把它们当成黑历史来供奉观赏。
刘佳一点坐镇的威严都没有，任欢笑声发酵了一段时间，最后拍拍手示意学生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有句老生常谈的话，老师把它拿来当成结语。”刘佳眼睛有些湿润，“你们是我带过……”
学生把身体转向刘佳，齐齐答道：“最差的一届！”
“不，我带的每一届都是最好的一届。”刘佳轻轻摇了下头，“你们也是。”
教室墙上的挂钟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着，时间在分秒之间流逝，斗转星移，竟是已过三个春秋。
“走吧，毕业典礼快开始了。”刘佳看了眼时间，“每次学校有活动我们班都是最晚到的，这次要表现好点，不说争第一个，但也不能落后。”
学生深刻贯彻刘佳的思想，刘佳刚说完就呼啦啦往外跑。
刘佳在后面喊：“陈浩博整一下队！到会堂也是要以班级为单位！”
陈浩博边跑边回头和刘佳遥相呼应：“那就到那边再整吧老师！”
毕业典礼的现场布满了鲜花和丝带，大屏幕里的ppt做得漂亮又精致。有许多人在拍照，也有专业的摄影师录像直播。
学生们依次上台领毕业证书，从小艳手中接过代表旅程结束的红本。小艳笑得连鱼尾纹都顾不上了，在祝贺学生迈向人生新征程的同时，感叹终于送走了这批令人头疼的熊学生。
熊学生显然也都很高兴，感叹终于离开了这个令人头疼的监狱。
“说谢谢校长了吗？”刘佳像个操不完心的家长，自己学生一下台就问，“我可不想让校长对我们班的最后印象是没有礼貌。”
学生们嬉笑着回答：“说了，校长祝我们毕业快乐。”
刘佳跟在学生群后，看着一个两个往座位区跑的学生，抑制住眼里的情绪，笑道：“老师也祝你们毕业快乐。”
小艳忙完学生，整了整衣服再次走到发言席前。
“她这张老脸我实在是看腻了。”周熠楠手上转着毕业证书，说，“要不我以后回来当校长吧，我长这么帅，学生肯定都喜欢。”
邱北还没回应，他周围的其他同学起哄道：“周哥快点当，以后我们孩子都送你手里，让你好好教导教导。”
周熠楠说：“那先说好了，不听话我就揍，你们可别心疼。”
他又打了个哈欠，“小艳在说什么呢，她怎么每次讲话我都听得犯困。”
“……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对我有怨言、有不满，但我只能陪伴各位到这里了。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以校长的身份，祝愿大家都能在各自的人生里熠熠生辉，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小艳说完向右迈了一步，两手交叠在身前，对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掌声经久不息，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带头喊“好”，也有人冲上台和小艳握手拥抱。
刘佳在自己班级的三排座位走动，喊着：“晚上谢师宴别忘了，具体时间地点班级群里通知！”
隔壁班主任劝她：“学生都长大了，不用你这么操心。”
有学生嚷嚷：“老师别担心，我们肯定按时到场。”
刘佳便和他斗嘴，说些什么“你们每次都这么和我保证，到头来我还要一个个数人”之类的话。
这是盛夏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广播里还在播放着应景的歌曲：“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有我们最美的年华，年轻的梦在这里发芽，走过了春秋冬夏。明天又开始新的出发，请不要担心害怕。告别了青春的美丽童话，我们都已经长大。”
华彩乐章吟诵灿烂热烈的青春，熙攘喧闹间只剩尾音的嗡鸣声。
是悄然的落幕，也是盛大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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