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胆小鬼
邱北从教室外接水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周熠楠。
在邱北看来，周熠楠在睡觉这方面的天赋出奇的高。他能够做到头一沾到桌子就入睡，并且总能找到一个最佳的姿势让自己睡得更舒服，疲惫的睡颜更是让人有种他每天晚上都在挑灯苦读的错觉。
“别睡了。”邱北毫不留情地把周熠楠头上盖着的遮光物——十月份的月考试卷——掀起来，把一张纸拍到周熠楠脸上，“给你的。”
“这什么啊。”周熠楠揉揉眼睛，“运动会报名表，给我干嘛？”
邱北简直想把刚接完的水泼到周熠楠头上让他清醒清醒，“你是体委，不给你给谁？”
“哦，对哦。”周熠楠抖了抖报名表，走上讲台，“那个，我说件事，大家都听一下。运动会报名开始了，分游泳比赛和田径赛。”
台下的同学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充耳不闻。
“先来报名游泳。先说好我不行，我对水过敏。”
周熠楠嘴上跑起火车来毫无负担感，仿佛跟真的似的。
台下有人笑他，有人找茬，就是没人自告奋勇地报名。
周熠楠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工程，也没想过要立刻解决游泳比赛的事情。他保持着良好的心情，把报名表翻过一页，“如果没人报名我们就用抽签的方法了。接下来是田径。”
“我陈浩博想报三千米！”夏傲举起手，不顾陈浩博的阻拦，一边挣脱陈浩博拽他的手一边扯着嗓子喊道，“陈浩博说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好的。”周熠楠在三千米的地方写下陈浩博的名字，“还有吗？”
“我我我——我不想！”“有没有跑二十米啊，也许我可以试一下。”“去了能撩到妹子吗？”“……”
“安静。”周熠楠拍了两下讲台，“都认真一点。表格先放在我这里，想好了就可以来报名。报名周五截止，希望大家踊跃参加——提醒一下，今天是周四。”
周熠楠刚回到座位，一群人呼啦啦地涌上来，有看项目的，也有看热闹的。周熠楠刚想和大家一起讨论，余光看到邱北拿出耳塞，面无表情地戴上，身体往一边靠了靠，能离周熠楠他们多远是多远。
周熠楠叹了口气，“先准备上课吧，我们下课再说。”
同学表示很能理解，鸟兽般散走了。
“好了大少爷，清净了。”周熠楠亲手把邱北的耳塞放回原处，“不是我说，这种事情你也参与一下嘛，多有意思。”
邱北漠不关心地说：“你安排就好了，我完全信任你。”
即使知道邱北在胡扯，周熠楠也忍不住在心里乐开了花。他咳了两声，把他那副像是小人得志的笑容藏好，“你看我为了不影响你学习，把他们都赶跑了，我对你好不好？”
邱北极其敷衍：“好。”
周熠楠撑着头说：“那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好一些呢？刚才还打扰我睡觉。”
“对不起。”邱北毫无诚意。
周熠楠不满意，“就这？”
“我为我打扰到你死猪一样的睡眠而感到万分自责。”邱北顿了顿，“你不是要准备上课吗？”
周熠楠把书堆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枕头，“我准备睡觉。”
邱北把手放到那堆书上不让他趴下去，“是谁跟我信誓旦旦保证上课绝不睡觉的。”
“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周熠楠念叨了两遍，“行，不睡了，听课。”
枯燥无味的课一结束，周熠楠就十分积极地拿着运动会报名表在班里东走西走，力图尽早完成任务。邱北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时不时地弯下腰与同学沟通，在纸上写写画画，耐心地解决两个人对项目的争抢，突然就有些想笑。
这人认真做事的样子还蛮有意思的。
“你是不是又在笑话我？”周熠楠推了推邱北，“别笑了，怪吓人的。”
“没笑你。”邱北收敛情绪，目光落在报名表上，“搞好了？”
“差不多，虽然大家的积极性都不是很高，但是在你英明神武的同桌的劝说下——”周熠楠用手指着项目一行行对下来，“还是有冷门项目没人去。”
邱北接过报名表看了看，心下了然，“别找我。”
周熠楠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立刻摆出一副哭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跑完三千米，我的命就没了。”邱北对周熠楠的恳求置之不理，“陈浩博不是说要去吗？”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去。”周熠楠说完，泄愤似的踢了一脚陈浩博的椅子。
邱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体委是不是要发挥一下带头作用？”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周熠楠把邱北的话理解为了邱北愿意跟着自己赴死，于是感动得痛哭流涕，二话不说立刻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邱北，眼睛里迸发出光芒。
邱北不动声色地把笔推回去：“加油。”
周熠楠重新把笔放入他的手中，“你不是说我去你就去嘛。”
邱北对周熠楠混淆是非的能力叹为观止，过了好一会，他拧着周熠楠的头，把他转向自己的脸归正，意思很明显。
“邱北，邱学霸，好同桌，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周熠楠急切道。
“做梦。”
“这样，我先把你名字写着，到时候不行咱们再找人替，好不好？”周熠楠循循善诱。
邱北没耐心和他继续磨下去，“好好好。”
周熠楠美滋滋地看着表格上的“邱北”二字，夸赞道：“你的字真好看。”
“你真烦人。”
邱北其实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三千米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即使参加了也只是去凑个数而已。但是他低估了周熠楠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晚自习一结束，周熠楠就死乞白赖地拉着他去操场跑步。
邱北极不情愿地和他来到操场，“你不累吗？”
“就当锻炼身体了。”周熠楠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意地一扔，“看着干什么，一起啊。”
邱北纹丝不动，“我给你计时。”
“就你这柔弱的小身板，跑两圈对你没坏处。”周熠楠把邱北拉到跑道上，“你来都来了，不跑两步对得起自己吗？”
操场上的光线并不好，黑黢黢得有些瘆人。周熠楠已经开始做热身活动，又蹦又跳十分活跃。邱北被他感染，在黑暗中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说道：“好。”
周熠楠侧头问道：“要不要我等你一起跑？”
邱北摇头：“不用，你跑你的。”
话音刚落，周熠楠像是一秒也等不住似的冲了出去，掀起一小阵风扑到邱北脸上。邱北把袖子往上挽了挽，慢悠悠地跟在周熠楠后面。
“邱北，跑快一点啊！”周熠楠边跑边回头喊道，“你这样跑和不跑有什么区别。”
邱北微微喘着气，“我本来就没打算跑。”
周熠楠突然放慢了速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邱北。邱北追上他，拐到了他的内侧。
“你还挺会偷懒的。”周熠楠调笑道。
“嗯。”邱北为了保持体力，回答得十分简洁。
“累了？才三圈呢。”
邱北没说话，径自加速超过了周熠楠。
“卧槽。”周熠楠看邱北一点也不像是体力耗尽的样子，喃喃道，“挺猛啊。”
两个人没跑到三千米，跑完第四圈后，邱北直接拐到看台旁边休息去了，周熠楠怎么劝都劝不动。
周熠楠干脆也不跑了，一边拉伸一边絮絮叨叨，“我们只跑了三千米的一半，常言道，坚持就是胜利……”
“以前我们学校死过人。”邱北突然幽幽地说。
他的声线本来就偏冷，音量被他刻意地放低，鬼话漂浮在半空中，在寂静无人的操场上显得格外诡异。
“哦。”周熠楠表现得十分平静。
“也是在晚上放学之后，就在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后来那个人被分尸，腐肉一块一块地丢入操场的下水道……”
“别说了。”周熠楠出声打断他的话。
“怕了？”
“你看，那里有个人。”周熠楠指着树林，咽了口口水，声音中带着颤抖。
邱北顺着周熠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树影婆娑，风掠过带起树叶沙沙作响，像是鬼魅在啼哭。树下的确有个黑影，但是看不真切。他下意识地往周熠楠后侧挪了半步。
偏偏周熠楠还用阴森森的嗓音说：“它好像朝我们过来了。”
邱北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道：“你闭嘴。”
“邱北，你身后……”
邱北深吸一口气，佯装淡定，“怎么了？”
“好像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邱北绷紧了脸，一点点僵硬地转过身去。
“哈哈哈哈。”周熠楠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怕了吧？”
“你在搞什么。”邱北还没缓过来，没好气道。
“那只是灌木丛而已，胆小鬼。”周熠楠做了个鬼脸，凝重的气氛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邱北被周熠楠反咬一口，再看着周熠楠一副跳脱的样子，直接搁下一张臭脸绕过周熠楠走了。
“哎哎哎，这么不经逗的吗？”周熠楠追上他，“你真害怕了？”
“我如果被你吓死了。”邱北冷冷开口，“你就陪我交代在这里吧。”
邱北的脸色异常苍白，说话时的情绪显然也是极力控制过的。周熠楠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他顺毛，讨好般地说：“要是真有人行凶，我就挡在你前面，好不好？”
“不用，谢谢。”
“你都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可以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邱北虚虚地掐着周熠楠的脖子，威胁道，“说，知不知道错了？”
周熠楠举起双手，“我错了，我不应该吓唬你。”又很小声地补了一句，“谁知道你怕鬼嘛。”
邱北伸出拇指和食指当作抢，抵在周熠楠脑门上，“有些事情，在你知道之前，就不应该去做。”
“我找到你的软肋了。”周熠楠嬉皮笑脸地说，“你以后不许惹我，小心我吓死你。”
邱北挑眉：“你可以试试。”
周熠楠十分具有自知之明：“不了，在吓死你之前，我觉得我会先被你打死。”
邱北劝诫道：“所以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周熠楠搂住邱北的肩膀，把他往车棚的方向带，故意掐着嗓子说：“走吧，娇贵的王子殿下，让本骑士护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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