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插曲
禁军队声势浩大，有条不紊地把人群一分为二。
约莫百米长队，车马有序地巡行在富都城内，朝中威望的官员各司其责守在两侧，护着队伍中间的金銮凤撵，这阵仗，当是皇室帝王应该有的排场。
为首的宫人举着旗子开路，百姓们见此纷纷跪拜，额头触地不敢直视。
章拓拽着踮脚观望的龙绾绾跪在一旁，见她仍旧无所畏惧胆大包天的四处张望，立即把她的头按下去。
龙绾绾甩掉他的手，“做什么呀？”
章拓捏着嗓音问：“你是真傻还是不知道？”
见她果真不知，章拓无奈地叹口气，“这位是菱妃娘娘，国立之初便扶持幼年储君，长达十年之久，这十年间一直都是这位菱妃娘娘垂帘听政，当今圣上无论下达什么命令，都要先问过她的意见，她说可以便能做。”
凤撵行到此，便见百姓们一边叩拜一边恭祝：“娘娘千岁千千岁”。
珠帘摇曳，隐约能看到轿中的菱妃娘娘穿着雍容华贵，她冰肌玉骨貌美清贵，一头青丝如墨画般铺散在金銮凤撵上，盈盈光泽是日日精心养护的成果，她懒散地倚靠在玉枕上，左边发间插着金黄的步摇，随着凤撵的摆动摇曳生姿。
纤长玉手拂在红润朱唇上，轻咳了几声。
凤撵旁骑着骏马的男子，七尺身形威风凛凛，头戴一顶乌金朝帽，身披绣着神秘符咒的玄色锦服，凤表龙姿十分俊美。
他眸寒如霜，听到凤撵中菱妃娘娘的咳声后变得温软。
男子抬手命队伍暂时停下，探身问道：“菱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女子缓缓开口，娓娓动听的声音慵懒，“还有多久到王宫？”
男子回：“约莫一刻。”
凤撵中的女子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喜是怒，男子摆摆手命众人继续前行。
龙绾绾只看到男子的背影，被官服上的图案吸引，压着声问道：“这人是谁？”
章拓抬眸瞧了一眼，似是看到了多么可怕的角色一般，把龙绾绾的身体又往下拽了拽，摇头示意她闭嘴。
没有答复，龙绾绾又问了一遍。
一旁跪拜的百姓，手中还拎着方才烹调食物的羹勺，讽刺道：“你这女娃娃可真胆大，居然连国师大人都不认识。”
“国师？”
另外一位妇人接话：“国师大人乃开国功臣，没有他就没有斯国，且国师大人俊美无双，斯国更是寻不来第二人，你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娃娃是第一天到富都吧，居然连国师大人的名讳都没听过。”
一老人虔诚地磕了几个头，“此次永乐镇突来水患，菱妃娘娘心系百姓，特意去虔兴寺庙上香拜佛，在庙中吃斋念佛整整十日，祈祷受灾百姓尽快脱离苦难。”
“对啊，而且听我在宫中当官的亲戚说，陛下原本说是取国库十万两银子赈灾，菱妃娘娘说太少，定下三十万两，菱妃娘娘真是心系百姓，母仪天下啊。”
“斯国有这位菱妃娘娘在，真可谓是国之安康，民之万福啊。”
一女子同意道：“而且菱妃娘娘废除前朝对女子苛刻的旧章，允女子可考官上殿，为国家效力。”
“就是，谁说女子不如郎，斯国的贤淑大人就是我们女子的典范。”
周遭百姓对菱妃娘娘和国师一致好评，哪有当日钦差大臣以死殉职的勇壮，章拓冷哼一声，对周围人口中念叨的夸赞不以为意。
队伍浩浩荡荡快要穿过这条街时，突然冲出个叫花子，那人浑身发臭，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被禁军拦下后喋喋不休的大喊：“民女有冤，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乱民闯入，禁军中冲出几人不顾缘由驾着她便要拖走，女子挣扎着，脚下的鞋子因长途跋涉早已破烂不堪，甚至磨出了血，无视禁军的阻挠嘶吼着不愿离去，“民女有冤，求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她不懂律法，听人说在街上遇到官员游行，拦轿喊冤，当着众百姓的面，大人无论如何都会碍于民声受理她身上的冤情。
家人亲人早已丧命，独留一人也是在世间苟延残喘，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拼一拼。
国师眼眸一冷，弯下腰问旁边的官员：“此女子是何人，上前问问。”
那名官员急促地跑到队伍前头，“下跪何人？”
女子撕心裂肺地大喊：“民女李氏，是李家村的村民。”
“李家村？”斯国地大物博，姓李的千千万万，李家村这名字更是重样的多。
女子又喊道：“是辽萍县的李家村。”
这官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色紧张，未留下一句话便跑回国师身边汇报。
不知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国师慎重思考一番点头应允。
那官员一副秉公守法严肃地模样命令：“来人啊，把她带下去录口供，本官一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
女子万万没想到，拦轿喊冤果真有用，那几个拦着她的禁军松开手，很是恭敬地带她到最近的府衙录口供。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国师命队伍继续前行。
待队伍离开这条街道，百姓们才起身，毫无疑问，每人口中都是对刚才国师决策的赞美。
“国泰民安，国幸啊。”
还有几个年轻女子害羞地捧着脸，“国师大人好帅，日后我也要照国师大人这模样找个好郎君。”
旁边路人听到后用现实破灭她的美梦，“国师大人那样的人，既能兼国还能为百姓祈雨，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对啊，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得比菱妃娘娘美到何种地步才攀附得上呢。”
龙绾绾和章拓无心管这些人的闲言碎语，朝着地图标注的位置前行。
这一路龙绾绾都心事重重，哪怕是章拓停下买了几个烧饼充饥，递到她面前喊了几声都没回过神。
推了一把摇醒她，问：“你在想什么？”
龙绾绾皱着眉，脑海中有一些不成画面的片段，可任她怎么努力都拼凑不完整，想得头痛欲裂，便作罢。
龙绾绾回道：“没事，我们快到了么？”
“刚才问过路了，沿着这里一直走，等快到头的时候右转，约莫两百米的绸缎铺，就是刘娟表姐的商铺了。”
“好，我们快走吧。”
路遇气派庄严，门外两个栩栩如生石狮的府邸，章拓故作姿态掩着脸，抱怨道：“今天的天气怎么如此炎热呢。”
龙绾绾留意了下，那府邸的匾额上写着黟王府。
到兴隆路上，走了没多久便看到汪记绸缎铺。
曲眉丰颊，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弯着嘴角喜盈盈的招呼客人，“姑娘，公子，是来买现成的衣裳还是选料子定做呢？”
将他们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他们虽穿着普通，但光看女子的气质就不简单，立刻拉着龙绾绾来到摆放着最佳布料的位置，“姑娘肤若凝脂生得娇俏，不如选这件紫色，哦呦，这做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顺滑着呢，就像就像那天上的仙娥一样。”
“掌柜，我们不是来买布的。”章拓打断妇人的介绍。
又拉着龙绾绾到一旁展示的成品衣裳，正要开始介绍，章拓立刻打断：“也不是来买衣裳的。”
女人听到这，脸色黑沉拉下来，“什么都不买，那到我这里做什么？”
章拓掏出临走前陶贵写的一封书信。
女子看过书信后，眼泪啪嗒滚落下来，那张脸皱在一起，喊着在一旁结账的男人：“相公啊，你在这看着点，我带两个客人到后院坐坐。”
跟她讲完此次前来的目的后，女子了然于心，并答应万分配合，龙绾绾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在这里呆了约莫两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等来了归元寨的求亲队。
归元寨专门请来周边最有声望的媒婆，又找了几个身家清白的百姓，完全按照了三书六礼的要求下聘。
龙绾绾原本还买了些伪装用品，没想到归元寨一个人都没来，这下更是用不到乔装打扮了。
汪家婆故意抹泪装作悲痛，并答应过几日动身前往，参加刘娟改嫁的婚礼。
龙绾绾和章拓准备好需要的贺礼和衣物后，二人拜别汪氏一家，拿上喜帖和行李马不停蹄地返航。
彼时已经是酉时，夕阳还在天上高高挂起，他们途径城门口时，且见一群百姓围观议论。
龙绾绾好奇，停下观望，被乌泱泱的人群挤到一边，章拓顺手帮她挡下身后冲出来，抬着担子的民夫，那粗糙的扁担上有斑驳生锈的铁钩，一个不经意间便划破了衣物。
听到他“嘶”了一声，龙绾绾回头问：“怎么了？”
见他捂着肋骨的位置，正要查看是否划伤，章拓便回了句：“没事。”
二人跟随队伍一起去看热闹。
高楼城墙上，暴晒着一具女尸，那尸体浑身都是血，像是在牢狱中经历了各种酷刑，惨不忍睹，身前挂着白条横幅，写着：卖国求荣，罪不容诛。
城墙旁边告示一栏，贴着尸体的画押罪状和面貌画像，这人正是两日前拦轿喊冤的女子。
看完告示内容，章拓皱眉哼了声：“一个弱女子，哪有叛国的能力。”
满腹心事的他独自去城外驿站牵马，龙绾绾听了一会儿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听不懂便离去了。
围观人群只敢止步观望，把此事当家常便饭闲来议论而已。
看起来繁荣似锦的富都，真实的模样，又是怎样的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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