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败露
一缕幽魂离开躯体飘荡，地上的妇人已没了生机，黑无常捏紧手中锁链不敢执法，问：“绾绾仙官可是来救这妇人的？”
胡寡妇眼神涣散，轻若浮云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卷走。
龙绾绾问道：“她是被津庄镇的县太爷所害么？”
白无常手一挥，幽魂中仅存的最后一瞬记忆画面涌现。
今日公堂之上，县太爷事先收了胡寡妇一部分讨好银两，所以才判龙绾绾入狱，贪心不足蛇吞象，县太爷并不知足，约胡寡妇在一更天时到小重山一聚，县太爷张口索要五百两作为事后酬金，可这胡寡妇伪造假冒垫进去不少钱财，哪里还掏得出来。
商量不成，县太爷便要定罪，胡寡妇知道县太爷本不干净奈何没有证据，为了自保脱口而出，本想威胁恐吓，哪知被县太爷身边的老管家失手打伤。
二人踉踉跄跄逃离时，见胡寡妇清醒过来，这才有之后的补刀。
黑白无常见惯了人间的恩怨纠纷，翻了命薄找到县太爷的名字，见那上面写着寿终正寝，只叹声道：“这世间就是如此，坏事做尽依旧可以长命百岁。”
白无常又道：“绾绾仙官若想救这个妇人，今日之事我兄弟二人全当不知。”
“不用，你们秉公执法就好。”
干预凡人生死总有一人受罚，龙绾绾不想让旧日同僚担责任，而她更不可能为了只有一面之缘且有过节的人自作自受，拜别两位鬼差自行离去。
气氛凝固，池屿欲言又止，那正色凛然陷入思考的模样，不知是为了夜明珠的事情焦虑还是为了方才胡寡妇的死忧心。
池屿没话找话打破宁静，倒也谨言慎行不敢过问太多：“上仙以前是地府的官差啊？”
龙绾绾应付点点头。
“地府官差也能升仙？”
见龙绾绾不再回答，池屿心慌意乱地解释：“我只是好奇，现在升仙居然没有限制，关心日后前程而已，我随口一问。”
龙绾绾轻描淡写地微笑，回道：“我与你不同，你若要升仙，当然还要勤修苦练。”
“哦。”
精巧秀丽的鼻梁下朱唇紧抿，卷翘睫毛蕴在眼底，肤若凝脂，近看更是不可逼视，世间美貌女子不计其数，然要说吸引人的，就是那灵魂下饱经沧桑的故事。
他喉结动了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柔和，薄唇微启，说：“世人都道地府阴森恐怖，到处阴魂厉鬼，我还以为那黑白无常也当如此，没想到居然是容貌清秀的鬼差，看上仙与他们的相处方式，曾经当差时也逍遥自在吧。”
她不想提以前的事，更何况是相识不足一日的池屿。
岔开话题问道：“如何在不影响命薄结局下，要那县太爷身败名裂？”
池屿心头一紧，捉摸不透她突来的想法，“身败名裂”
“我想过了，作恶多端的人不能让他再借官威逍遥法外，纵然折罪降身，我都无悔。”
池屿当真用心思考，脑中蹦出诸多想法，“不如我们绑架他。”
“然后呢？”
“然后……”池屿突然灵光一现惊喜献策，“然后写一封勒索信，要他家人拿夜明珠交换，再交给愤恨他的百姓。”
龙绾绾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五十多岁的老人你也下得去手，况且若我们离去，他定是要把怒气撒在百姓身上。”
池屿陷入沉思。
“方才带出来的匣子中，除了书信再无其他么？”
突然想到一则噩耗，让他头皮发麻不知所措，颤巍巍吞吐道：“我们，好像，坏事了。”
龙绾绾皱着眉头浑然不知他指得什么。
二人折返回县衙，依旧藏在屋檐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县太爷房中的动静。
池屿打开匣子好一番摸索，信封外皮没有夹层，匣子中也没有记号，信中更是没有作为暗号的话语。
池屿压着声问：“上仙，你不是可以用灵识探查夜明珠么？确定这府上没有？”
龙绾绾闭上双眼又用了遍搜物术，摇头道：“没有。”
“府上没有，还有何处能藏呢？”
正推敲思索时，两个人影摸黑绕过长廊，筋疲力尽抬着沉重的木箱，直到县爷房外才停下，四处张望没有异样，才小心翼翼把木箱抬进屋。
龙绾绾说道：“那木箱里全是珠宝。”
“可有上仙的夜明珠？”
龙绾绾摇摇头。
想到白日被县太爷请进府中奉茶的情景，依稀记得当时有别人来献宝，被下人带去了南侧厢房，指了指南面说道：“库房应该在那边，这老头大晚上抬着珠宝进屋，应该是因为密室中烛火被点亮的原因。”
龙绾绾猜道：“发现事情败露，跑路么？”
池屿点点头。
“我们去库房看看。”龙绾绾拉着他运仙术瞬移到库房门口，但见那房门外上了把锁，一个小法术便轻易解决了。
库房中全是贴了封条的官印，整整五大箱，都是白花花的银两，并没有方才县太爷抬出去的珠宝。
角落暗处发现被打开的地板，池屿走进一看，竟有台阶可达下一层。
果不其然，珠宝全藏在这里，还有几大箱，看来等下县太爷会折返抬走。
墙上挂着一副财神画像，香火冉冉上升，香炉中满满地都是粉末，但案桌上干净整洁，是供奉人虔诚叩拜的缘故。
与香炉同在一处摆着的是镶金玉盒，能摆在这里的分量该是不低。
龙绾绾这才明白为何查探不出库房宝物细节，原来是这县太爷用香火供奉，放了副开了光的神像庇佑，轻轻拂了下手，用法术封印财神画像的灵气。
没有仙气保护，玉盒中的宝物映入眼帘，正是她要寻的夜明珠。
“果然藏在了这里。”
池屿听到便明白，立即拿出怀中钥匙与盒上锁眼比对，只听“咔”一声开了。
龙绾绾还没来得及交代，就见池屿慌张打开盒子，一根银针弹射出来。
身影如光闪现，双指夹紧离池屿不足一寸的银针，直把他吓得差些丢了三魂七魄。
龙绾绾把盒子中的夜明珠攥在手心，又用障眼法变出一模一样的夜明珠放入盒中。
而此时县太爷和老管家已经到了库房，正要打开房门。
欲借仙术离去，被池屿拦下，只见他怒火中烧，面上是方才九死一生后的报复，随手拿了封信件搁置在一箱珠宝上，拉着龙绾绾躲进一旁。
龙绾绾满头雾水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倒要看看，这老头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上仙不是想要他身败名裂么，或许我们可以从书信上做文章。”
果不其然，县太爷见摆在此处的书信，大惊失色，双腿一软摊在地上，抖着满是老茧的手，指着那封信，半天只说得出一个字：“这，这，这”
老管家顺着手指的方向把书信拿来，那封信他熟悉，只是日常寒暄而已，问道：“老爷，这封信有什么问题？”
“老万，你确定今晚，没有刺客闯入？”县太爷上了年纪，疑神疑鬼问道。
“府上一切安好，没有啊老爷，这会不会是你放错了？”
县太爷怒骂道：“我是有多蠢把信放在这里，还有啊，你确定密室两边的油灯是你点亮的？”
经县太爷这么一问，老管家也忐忑不安起来。
县太爷气得把书信摔在他脑袋上，火冒三丈无法言语。
老官家心存侥幸安慰道：“老爷你看，这屋子里的珠宝都没丢，刺客绝不是奔着珠宝而来，这些信也不过是普通书信，又有何惧？”
“普通书信？”县太爷翻出书信指着上边文字解释：“这里边有我跟苏侍郎的接头密语，能是普通书信么！”
老管家挠着头不知所措。
县太爷惊魂未定，双手并用爬起来，到案桌前先是虔诚一拜，而后拿起镶金玉盒，摇了摇听到里边有声响，顾不得其余几箱珠宝，狼狈逃窜。
老管家紧跟其后。
池屿这才明白，龙绾绾问道：“既然已知道其中机密，接下来怎么办？”
勾起嘴角，阴谋诡计涌上心头。
“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彻天际，刚入梦的下人们被吵醒，拎着衣服边跑边穿。
火光冲天在库房的位置燃起，距离近些的下人们早就提着一桶水去灭火，但这火势异常凶猛，加上顺风而吹，当有怎么都熄不灭的趋势。
津庄镇宵禁较晚，那些未归家的路人各寻了地势高耸的位置看热闹，也有几人仗义勇为去灭火。
龙绾绾二人早早到达枯井，把麻绳梯抽出来，悬了块大石头堵住唯一去处，又飞到津庄镇的监察司，把那叠书信放在门口。
得了动静从梦中惊醒的女官匆匆合上官袍，边跑边整理仪容，带了许多衙役赶赴府衙，见门口摆放的木匣子，匆匆吩咐管家拿到府上。
龙绾绾百思不得其解：“这就可以了？”
“等监察司女官到时，库房地下藏得珠宝无所遁形，到那时，女官定会彻查珠宝来源，贪官之名足矣让那老头儿身败名裂。”
“那你让我用仙术保护官银又是何意？”
“珠宝来源肮脏，官银却是无罪，即报了仇，又没损害斯国利益，两全其美。”
想到命薄上的结局，龙绾绾担忧道：“可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改变了那老头儿的命运？”
池屿分析解惑道：“那老头儿敢肆无忌惮贪那么多钱财，想必有人同流合污，苏侍郎若我记得没错，应该是兵部尚书苏泰德，这点小麻烦，以他们三十载的友谊来说，应该会出手相助。”
想到恶人终究可逃劫难，龙绾绾义愤填膺抱怨道：“忙活一晚上，结果什么都没做。”
池屿安抚道：“这次的事情够他吃一番苦头了，而且上仙要始终坚信，恶人终有恶报。”
恶人有恶报，若真如此，她还用来人间磨练么。
俊容上尽是掩不住的得意，龙绾绾不得不承认：“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听到上仙夸奖，不趁此邀功岂不是错失良机。
龙绾绾当然猜到他在想什么，依旧直言正色维持原则，“还是那句，要我带你，休想。”
就知道会是这样，池屿泄了气认命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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