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山第十九天
高大的乔木将太阳遮得彻彻底底，只能勉勉强强从缝隙中窥见一点碎影。
粗壮的枝桠从两边探出手来，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像极了张扬舞爪的鬼影，像是随时亟待将过往的生物吞噬而尽。
“前辈，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出妖界呀。”
“快了，过了这片森林前面有个渡口就是了。”
姬安心中计算着距离，飞快地回答道。
她已经许久未回过妖界了，虽说妖界变化没有人间大，但是几千年的时光到底还是改变了什么。
“不行了，前辈，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蚨漓一只手拉着自己的弟弟，另一只手撑在树干上，整个人气喘吁吁。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问道：“我们从地牢里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怎么没见他们追？”
“不清楚，可能是出了点别的状况吧。”
姬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天被遮得密不透风于是作罢：“那你和你弟弟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周围探探情况，去去就回。”
蚨漓闻言啊了一声，有些惊慌地捏紧了自己的衣服，磕磕巴巴地道：“前，前辈，就我们在这儿吗，会不会……”
“没事的，我在你周围留下印记，其他妖怪若是感受到了我的气息，自然就会远远避开的。”
说着，姬安便示意她们坐好，然后起身围着蚨漓两人绕了一个大圈。
“这样就行了吗？”
蚨漓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种手段，以前只在人类的电视上看到过一个叫孙悟空的妖怪在地上画了个圈，似乎也是同样的作用。
姬安嗯了一声，然后对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轻轻吹了一口气。
只见地面猛然地闪现出一个白色的光圈，然后迅速隐没。
蚨漓好奇瞪圆了一双眼睛，伸手摸了摸刚刚白圈闪过的地方，被烫得瞬间缩回了手。
虽然从肉眼上看不见实实在在的痕迹，但蚨漓确实能感受到等到姬安绕完一圈后，她们的周围出现了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她将被烫伤的手指含在嘴巴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眼，满是崇拜地道：“前辈，您好厉害啊，这是什么法术吗？”
“天赋传承而已，等你成年也会有。”
姬安随意地点点头，大方的收下了她的夸赞：“你们就在这呆着，不要到处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毕竟混沌曾经是上古异兽，虽说现在混沌已经消失了将近千年，以至于如今的妖界虽然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混沌的气息了，但是镌刻在血脉深处的颤栗是不会骗人的。
对于那些普通妖怪来说，混沌的气息已经足够吓退他们了，而对于不畏惧混沌的那些老妖怪来说，就算是看着混沌的面子上也不会随便动这两个小孩。
“好的！”
蚨漓连忙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目送姬安的离开。
很快，那道雪白的娇小身影便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
姬安在森林里高速移动着，在树丫间左右横跳，仿佛周围的障碍丝毫无法对她造成阻碍一般，宛如一道白色的鬼魅，完全看不清楚她的身形。
树木飞快地往她的身后倒退，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河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两边树木在逐渐地变少，慢慢露出一片片半人高的芦苇。
很快，她便停了下来。
“我记得好像是这里吧……”
姬安不确定地用左爪踩了踩自己的右爪，探出一个小脑袋从芦苇里伸出来，远远地望着河的对岸。
这条河算不上特别深，但河面却格外的宽，目测大约有近百米宽。
河的对岸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渡口，渡口处停着一只小木舟，舟上还坐着一个穿着蓑衣的人。
只见那人手上拿着一个竹制的钓鱼竿，小腿浸没在河水里，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姬安犹疑了片刻，刚想走出去却感觉一阵失重感，后脖颈被人拎着，整个身体腾了起来。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就在姬安打算给这个敢偷袭自己的人狠狠来上一巴掌时，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令她瞬间收了力道，只是按在了来人的脸上。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姬安看着眼前这张俊得人神共愤的大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扒拉了空气几下：“李三，你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来人正是哪吒，他一路追着姬安的气息到了这里。
只见他挑了挑眉毛，不仅没有立刻放姬安下来，反而伸手捏了捏姬安的粉色小爪子，卡在姬安快要发飙的边缘线上才慢悠悠地将她轻柔地放在地上。
姬安从哪吒身上下来后立刻抖了抖身上的白毛，嫌弃地瞥了哪吒一眼：“我记得你不是在家里听网课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哪吒笑着看了姬安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你阿姨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这两天乖乖吃了饭没，不要偷偷吃零食，不过我看阿姨还是多虑了，你这两天伙食吃得还是挺好的，身上的味道复杂得我都差点闻不出来了。”
姬安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听懂哪吒的言外之意。
她仰起脖子看着哪吒道：“你知道这些年妖界和人间的某些势力可能在弄些人口，哦不，是妖口买卖的事情吗？”
哪吒见她仰着脖子怪累的，于是蹲了下来，随手从一旁摘过一片芦苇叶子在手里转圈圈，很是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这些年，是从古至今一直都有，卖人卖妖的都有。”
姬安闻言顿时眉头紧皱，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毕竟当初她封印的时候还是妖族昌盛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卖妖怪的，卖人的倒是听说过不少。
毕竟当时人类灵智初开，经常饥不果腹，除了那些个所谓的王和贵族，大部分人类都是奴隶。
哪吒见姬安这副难以理解的模样瞬间便好奇了起来，用芦苇叶子戳了戳姬安的额头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妖怪啊？”
姬安瞥了哪吒一眼，心道自己的来历若是说出来了保准吓死他。
哪吒见姬安不回答自己也无趣地将刚摘的芦苇扔到了一旁，学着刚刚姬安的样子扒开芦苇看向河对岸的渡口。
“你刚刚在这儿打算干什么呢？”
“我打算带着那两个妖族的小孩渡河去人间。”
姬安瞥了那小舟上的人影一眼，有些难以忍受地移开了目光，忍不住嘟囔道：“相柳这蠢货在干嘛呢，脑袋被人剁了以后真的不好使了吧，在这儿学什么姜太公钓鱼呢。”
哪吒没有听到姬安的嘟囔声，收回了看向河对岸的目光，探究地看着姬安道：“为什么会想要带那两个妖族的孩子走，我记得她们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哪吒对于妖族的习性不可谓是不熟悉。
妖族是一个相当极端的种族，他们习惯慕强凌弱，但同时也是也相当重感情，重视血缘和传承，可以说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典范。
如果哪吒没猜错的话，姬安和那两个妖族小孩估计还没认识多久吧，更别提什么血缘和传承了，怎么会就让她兴起了想要救他们两的念头呢。
“你觉得你很了解妖怪吗？我一时兴起不可以吗？”
姬安定定地看了哪吒一眼，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然后方才慢吞吞地点评道：“高高在上的虚伪。”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哪吒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失笑了起来：“我觉得你的点评非常到位。”
好一会儿，他才在姬安忍无可忍的目光中收了笑声，抬手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
多久了，他不知道披着神仙这张所谓光风霁月的皮行走了多久，时间长了，哪吒甚至真的以为自己成为了那样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毫不留情地点出来。
不得不说，这是非常新奇的一次体验。
姬安见到哪吒这似乎不觉得羞耻的大笑不由得纳闷，于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头扭到一边，嫌弃地啧了一声。
“虽然你们神仙总是满口虚伪的大义，一边叫喊着要拯救人间，另一边又给人间降下灾祸，不过不得不说你比起他们来说多了些自知之明。”
“谢谢你的肯定。”
哪吒笑了下，没有反驳姬安说神仙虚伪的话，而是一只手支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姬安：“那你打算怎么救他们，就这样直接把他们带到人间吗？那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恐怕又要沦落到那群人的手里了。”
姬安闻言一时间脸上满是苦恼，蹲下身子用两只小爪子托住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哪吒见姬安不说话了，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打量着。
不得不说，他最开始接触姬安除了是因为当时异物管理局神神秘秘的请求外，还有就是他自己也有些好奇姬安是哪里冒出来的一只混沌。
毕竟混沌一族灭亡已久，他本人当初在没正式封神前还封印了一只混沌，据说他封印的那只混沌几乎是混沌一族最强的一只混沌。
若非当初那只混沌纵容手下为祸人间，导致自己牵连上了因果反噬自身，哪吒也不可能有机会将它成功封印。
据他接触过的几只混沌来说，大多数都不太聪明，经常是那种被人卖了还数钱的那种，偏生它们还握有强大的力量，也难怪最后这一族走向了灭亡。
但是哪吒这么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以后，他发现姬安除了脑回路有些奇怪外，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学习能力还不错，可以说是混沌中的怪胎了。
……
两人就这么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对面而坐。
此刻太阳已将近下山，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反射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浓厚的阴影，像极了一幅浓烈的油彩。
周围静谧极了，只能听到芦苇荡里穿来微弱的虫鸣声。
姬安无意间瞥到了河对岸的相柳，忽然眼前一亮，忙拉着哪吒的袖子道：“我有一个法子了，你把头低下来，我跟你细讲。”
哪吒闻言哦了一声，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然后顺从地低下头来：“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法子？”
姬安站到哪吒的手上示意他将自己托起来，然后趴凑到他的耳边叽里咕噜了一番。
越说哪吒眼睛越亮，到最后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两人简直是跃跃欲试。
“简单粗暴但有效，还得是你们妖族啊。”
哪吒朗声而笑，将姬安一把揽进怀里：“那行，我们现在回去吧，就按照你的计划施行。”
姬安被哪吒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被哪吒身上的气味熏得晕过去，连忙推了推他的铁臂。
“你快放开我，离我远一点，我快被你臭晕过去了。”
“胡说，我可是每天两个澡的。”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恶臭是无法洗净的。”
“你厉害，但给我点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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