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钟向阳成了云山县的风云人物，采访那是一拨接着一拨，陈再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等到钟向阳终于有时间了，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老弟，这几天够辛苦的吧，这些记者可不好对付”。陈再生说道。

“是啊，不好对付，不过还好，开始时都会给我一个采访提纲，还能过的去，陈哥找我有事？”钟向阳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对了，这到了饭点了，我们一起出去吃点？”陈再生问道。

“行啊，我来了棋盘镇还没来得及请陈哥吃饭呢，走吧，这顿我请你”。钟向阳说道。

“算了，你下次请我，我今天请你喝羊汤去”。陈再生说道。

于是两个人出了卫生院，步行了几百米的距离，就到了乡政府对面的一家羊汤馆，看起来生意还是很红火的，陈再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看起来陈再生和这里的老板娘很熟悉，一看陈再生过来了立刻和他打招呼。

“两个大碗，全羊，一盘花生米，四个烧饼”。陈再生说道。

老板娘答应着，但是不时的看跟在陈再生身边的钟向阳，陈再生见状小声说道：“嫂子，你再看小心我哥挖了你的眼，没见过帅哥吗？”

“滚一边去，我就是觉得这小帅哥眼熟呢，你们先坐，我一会给你们端过去”。老板娘说道。

陈再生和钟向阳坐下后，陈再生笑笑说道：“这老板娘挺有意思，套近乎都是这么说吗？”

陈再生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几分钟后，老板娘果然亲自端着羊汤过来了，陈再生和钟向阳急忙站起来接了过去，此时老板娘再看钟向阳时忽然想起来啥似的说道：“你是不是那个钟向阳，救人的那个”。

钟向阳很尴尬，陈再生说道：“嫂子，就是他把我哥从火场里拉出来的，你看你，这羊肉放的不多啊，来点干货”。

“哎呀，哎呀，你等着，你们等着哈，我去拿，我去拿……”这位看起来非常泼辣的中年妇女一下子激动起来。

“老弟，我家老陈的命真是你救回来的呀，嫂子和你说，你以后啊，在这棋盘镇有啥事，找嫂子我，我保证没有办不成的，对了，老弟，有对象没，嫂子给你介绍啊，这棋盘镇的大姑娘啊，那叫一个贤惠水灵……”

“哎哎哎，嫂子，那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忙吧，我们是来吃饭的，这次不是来相亲的，好不好？”陈再生及时的阻止了老板娘的发挥。

“那行，我们回头再谈，我这不是激动嘛，对不对，那我先去忙了，待会再说，待会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老板娘依依不舍的说道。

两人开始吃的时候，陈再生小声说道：“这个店是我本家哥哥家开的，我这本家哥哥叫陈文明，是这棋盘镇的党委书记，就是你那天从火场里拉出来的那个，这事都知道了，但是这事也该结束了不是？”

从陈再生要请他吃饭，他就知道陈再生一定是有事要说，于是静静的听着下文。

“老弟，现在感觉怎么样，这镇上的老百姓都认识你了，感觉高兴吗？陈再生问道。

“也没啥感觉，就那样吧”。钟向阳实话实说道。

“我不知道这是谁给你挖的坑，但是你现在自己该从坑里爬出来了，采访让你成了名人，有啥好处吗，你看看那些混仕途的，有几个是靠着媒体的吹捧上去的？”陈再生问道。

钟向阳闻言内心一凛，他确实是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是陈再生一定是想说点啥。

“这事是不是齐院长让你这么做的？”陈再生问道。

钟向阳一愣，确实是这样，但是陈再生无缘无故的提到了齐院长，让钟向阳有些警惕，可是也没接他的话茬，看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你看看，因为这件事无论是县里的领导，还是镇上的领导，都是灰头土脸的，这件事好像受益者就是你自己，你觉得他们心里会怎么想？”陈再生问道。

“所以呢？”

“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采访都不要接了，干好自己的事，别以为我们那个卫生院简单，其实一点都不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景，老哥这是看你刚刚来，啥也不懂，你这已经是被人当枪使了”。陈再生说道。

“啊，不至于吧，我也没做啥啊？”钟向阳说道。

“你是没做啥，但是这些媒体的报道，可都是聚焦在你身上了，他们都在报道你，这就掩盖了其他人的功劳，你看看院里的那些人，那天去了不少人吧，就你这个新来的出了风头，齐院长把你抛出来当了靶子，大家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别以为你出了名就能关注你，提拔你，不存在的，他们更多的考虑是记住你了，有机会的时候避开你，省的你身上的光芒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陈再生说道。

如果别的话钟向阳听不进去的话，那么这句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自己考省立医院也是考的管理岗位，说白了就是不想当医生，想当管理人员。

管理人员不就是走仕途嘛，所以，当陈再生说到了领导的好恶时，这让钟向阳终于警惕了。

“你也不想想，这要是好事的话，领导们哪个不是争着抢着冲上去，还能轮的到你，我知道你还想说有那些视频为证，哪些视频只是老百姓拍的，有什么用，又不是官媒拍的，谁报道，报道怎么写，那还不是看记者怎么下笔，记者怎么下笔，还不是听领导的？”陈再生问道。

虽然羊汤很热，但是钟向阳明白，自己脊背上的汗绝不是因为羊汤太热的缘故，而是陈再生对这些问题的分析，自己还以为这是好事呢，但是正如他说的，出名没有任何的好处，那些报道也可以歇歇了。

“我想，齐院长也是好心吧，把我推出去，也是为了卫生院的名声？”钟向阳问道。

陈再生闻言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钟向阳的肩膀，说道：“老弟啊，你还得再多学学，没事跟着老哥我学学，还有，我告诉你，我们那位齐院长一点都不简单，她父亲你知道对吧，从县医院成立那天起，就是院长，一直到意外去世时都是，你见过干三十多年县医院院长的人吗？我觉得他实现了一个后来人无法企及的目标”。

“什么目标？”钟向阳有些好奇的问道。

“干部终身制，在一个岗位上一直干到死”。陈再生说道。

陈再生是人事科的科长，齐丽红是院长，但是他对齐丽红好像并不满意，所以这件事让钟向阳意识到了，那就是刚刚陈再生说的，在这个卫生院里，人际关系的复杂程度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陈再生把自己叫出来，吃了一顿饭，自己回去就告诉齐丽红说自己不想接待采访了，齐丽红一定会想到是陈再生在背后捣鬼，这里面的问题之复杂，真的是让钟向阳有些头大。

“那这事怎么办？”钟向阳问道。

“唉，年轻人，跟哥学着点，今晚请假回家看看，明早给齐院长打电话，就说昨晚洗澡感冒了，要在家休息几天，还挺严重的，买点药就行，别去村里的卫生室打针输液的，齐院长和村里的卫生室医生都很熟悉，一个电话就能揭你老底”。陈再生说道。

“那好吧，谢谢陈哥”。

“在家里歇几天，这事就没人记得了，回来好好上班，这个地方不是你待的地方，有学历，又年轻，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里，不值得，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我当时也是想着来这里干一番事业的，但是现在呢，被他妈的事业干的挺挺的”。陈再生说道。

钟向阳虽然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可是依然按照陈再生说的去做了，并且还给齐丽红发了自己输液的照片，齐丽红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在食堂里吃饭，陈再生一听就头大了，自己一再的嘱咐钟向阳不要这么说，哪知道这家伙真是头脑简单啊。

“老钟啊，我是镇上的齐丽红，那个钟向阳怎么回事，他说在那里输液呢？”齐丽红果然是打了个电话问道。

“是啊，伤风感冒，加上过度劳累，身体透支的厉害，急火攻心吧，现在就是先把温度降下来再说，没事，过几天就可以了”。

“是这样啊，那行吧，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齐丽红点点头说道。

齐丽红打完了电话，说道：“看来办公室这几天又没人管了，钟向阳确实是病了，急火攻心，透支过度了，算了，你们辛苦些，把工作做好，不能掉链子”。

陈再生一下子愣了，自己给他出了个主意而已，难道这小子真的病了？想来想去，陈再生回到了办公室后给钟向阳打了个电话，钟向阳那头咳嗽的厉害，虽然是装的，那也是相当的逼真和痛苦，咳嗽声震得陈再生耳膜疼。

挂了电话，钟向阳看向自己的叔叔，说道：“钟大夫，谢谢您的掩护，我们这卫生院确实是够复杂的，怎么和我想的单位生活不一样啊？”

“是吗，那你为什么放弃了省立医院的职位呢？不会真是像报道说的那样回来报效家乡吧，我看你小子也不像是有那觉悟的人啊？”

“这事啊，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等我有时间再和你说说，对了，我妈咋回事啊，我这一回来就给我安排相亲，是不是觉得以前抓不到我，我这一回来，就开始报复我？”钟向阳问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生娃了，你看看你那几个弟弟，都成家立业生娃了，你还等什么呢？”

钟大夫说的那几个弟弟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五个儿子都成家立业生娃了，也正因为生娃，钟大夫被从县医院中医科主任的位置上清理了回来，在家替人开点药维持生计，这家诊所也是后来政策宽了才开起来的，钟大夫就是极度喜欢生娃的人，属于那种看着娃就开心，拿养娃当养宠物一样的心态，这倒好，他娃们现在都在地里刨食呢。

“我自己都没把自己整明白呢，我还生娃，生什么娃？”钟向阳说道。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一看是自己的同事熊丽丽打来的，他时刻准备好了装病的状态。

“钟主任，你家在什么位置啊，你给我微信发个定位，我过去看看你，对了，是齐院长让我来的”。熊丽丽生怕钟向阳拒绝，先把齐丽红拉了出来。

“啊，我没事，你不用来了，真的……”钟向阳想要拒绝，可是这女孩好像是铁了心了，一再的强调这是齐丽红让她来探望一下自己的病情，这是齐丽红不信哪？

钟向阳无奈，到底是给熊丽丽发了自己的定位。

其实齐丽红并没有不相信钟向阳，而是熊丽丽这丫头一听钟向阳病了，这才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赶紧骑车出来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但是她的手机里保存着那段视频，一直都在，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看，这都成了她的习惯了，这辈子谁会为你这么拼命呢，所以在熊丽丽的心里，齐丽红在医院里说的那句以身相许并不是玩笑话，她现在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种事情是需要契机的，她一直都在等这么一个契机，现在这个契机终于来了，熊丽丽此时整个人的心情都是飞起来的，就像是那句歌词一样，我为了见你，连呼吸都要反复练习，她在路上一遍遍的演练着自己想好的话，期待着这一次能让钟向阳对她倾心，虽然不至于马上就答应她，可是她对自己的身材和样貌还是有自信的，尤其是看到那段视频里钟向阳抱着她飞奔的画面，她的整个人都是酥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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