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小剧场(四)
夏植在沙发上不安地扭动，平均两秒换一个姿势。
半小时前，沈昳被他爸叫进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在脑海里幻想了几百种里面可能发生的情形，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男朋友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样子。
夏母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腿抖成筛子的模样，叹了口气，原本想盘问几句的心思也没了，起身进了厨房。
他妈一走，夏植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蹿到书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鬼鬼祟祟地听。
只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具体说什么一点也听不清。
该死，这老小区破成这样，怎么偏偏隔音这么好！
夏植换着角度在门上趴了好一会，猛然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哐啷巨响，当时脑子一空，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爸！手下留情！！”
想象之中的惨烈画面并没有出现，沈昳好端端地站在桌前，表情从容自如，反倒是夏父一脸阴沉地捂着脑袋，瞪着倒在地上的花盆看。
夏植:“怎……怎么回事？”
沈昳走上前，把砸在地上的吊兰扶起来，放回书架顶上，道:“伯父小心。”
夏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尽管夏植一脸懵逼，但求生欲让他的反应瞬间灵敏，跳起来拉着他男朋友就跑:“好的马上！”
走到门口，沈昳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伯父，您的话我记住了，请您放心。”
夏父撇头哼了一声。
“什么什么话？”出去后，夏植抓着沈昳问，“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沈昳摸了摸他的头发。
夏植不信，光看那个莫名其妙掉在地上的花盆就知道不对，还要再闹，夏母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只好从沈昳身上爬下来，规规矩矩坐好。
夏母把切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看他一眼:“腿不抖了？”
夏植仰起脸讨好地笑:“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动不动离家出走，你怎么不干脆和人私奔呢！”
“我怎么敢……我舍不得你们二老啊！这不回来了嘛！”夏植心想，还带着媳妇呢。
“这些漂亮话你那天怎么不说？就知道顶嘴，差点把你爸给气死，这几天我俩成天成夜地睡不着，又是上网查资料又是找医生问，都不敢联系怕刺激你，你个小兔崽子！”
夏母说着说着眼睛就红起来，夏植愧疚得不行，把先前被打的那一下忘到脑后，抱着自己妈连声说好话，说得自己都快跟着哭了。
哄了好一会，夏母渐渐止了眼泪。沈昳去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递过去，夏植接过来给他妈擦脸，夏母吸了吸鼻子，在小辈面前哭有些不好意思，按住夏植的手把毛巾接过来。
“妈，我来我来。”夏植献殷勤。
“撇开，我粉底都给你擦花了。”
“……哦。”
沈昳站在一旁，脸上带了一丝淡笑，忽听夏母抬头闻道:“唉？小沈怎么知道卫生间在哪的？”
沈昳:“……”
夏植:“妈！先吃西瓜！！”
好不容易把这个破绽搪塞过去，夏母恢复情绪，坐下来和两人心平气和又谈了谈，问了问两人的情况，夏植自然不敢告诉她自己儿子和这男的认识一周就把自己搞弯的事，好在沈昳早有准备，从两人小学时的同桌生涯讲起，再到高中大学，完美讲了一段多年暗恋成真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故事，听得夏母唏嘘不已。
连夏植都听傻了，卧槽，什么篮球场什么翻围墙，这是真的还是编的，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三人在客厅沙发上其乐融融地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夏母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忙站起来说要准备晚饭，冲着紧闭的书房门高喊:“夏明竹！你又躲在书房里抽烟是不是！还不给我死出来！”
然后转头对沈昳温柔地笑:“小沈晚上想吃点什么，让小植带你出去买，别客气。”
沈昳点头，笑得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好的，谢谢伯母。”
出了单元门走在小区里时，夏植还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万万想不到困扰他日日夜夜的出柜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没有流血没有争吵，只有他爸的一花盆和他妈的几滴眼泪，甚至他和沈昳还能被留下来吃晚饭。
太爽了吧！
“我真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沈昳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你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嗯！”夏植点头，然后不要脸地说，“所以才有我这么好的儿子，给你做男朋友你真是赚到了。”
“是，不枉我投资了这么多年，回本了。”
夏植翘了一会尾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拽着沈昳的胳膊问:“刚刚你跟我爸在书房里到底怎么了？说了什么？”
沈昳一本正经道:“商量了一下结婚时间和地点。”
“结婚……”夏植脸一红，“你骗鬼呢！我爸那么严肃的人，才不会跟你谈这个！”
确实很严肃。
沈昳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在他向夏父做出郑重承诺和明确保证后，那个中年男人在书桌后抽着烟枪沉默了很久，脸色似乎有所松动，下一秒又立刻板起来，起身走到书架旁，警告道:“你今天对我说的最好是真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不起我儿子……”
夏父阴沉着脸，重重锤了一下身旁的书架！
高大的木架一阵剧烈摇晃，接着，摆在上面的塑料花盆就掉了下来。
砸中了男人的额角。
然后夏植就冲了进来。
……
现在回想起来，沈昳无比庆幸那个花盆不是陶瓷制的。
不忍心让夏植听到事实真相，他撇开话题:“你今天怎么突然冲进来？”
“我听见声了呀！好响，我还以为我爸要对你动手，吓死我了！”
“他要是真跟我动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欺负我男朋友，我就——”
夏植摆了个握拳的帅气姿势，飞身一脚踹在旁边的树干上。
树叶纷飞，一个拳头大的青石榴从枝头掉下，砸在了他脑门上。
“卧槽卧槽！”
夏植捂着头，回身冲着单元楼方向忏悔:“爸我错了，我不敢！”
沈昳:“……”
有其父必有其子。
出柜意外成功，夏植抑制不住兴奋，咋咋呼呼招猫逗狗闹了一路，快到小区超市门口时，突然捏了捏他的手心，犹豫道:“你刚刚跟我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哪些？”
“就上高中那什么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猜？”沈昳不回答，心里却想，你要是知道，我就不用等到今天了。
夏植沉默了，过了一会突然低声自言自语:“不管真的假的……”
“什么？”
“我说，”夏植清了清嗓子，从背后扑到他肩上，“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我俩是成了，你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你，那几年欠你的喜欢我双倍补上，总之不会短了我男朋友的！”
沈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看他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的眼睛，良久，低头亲了亲夏植的鼻尖。
“你没欠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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